□崔红玲 难得见我回去,父亲高兴地在厨房忙活了半晌。母亲笑,还是丫头的面子大,让老头子俩月来第一次下厨。
开始,我没反应过来,后来父亲的一句话算是点醒了我:丫头都俩月没回来了,你不想啊?
心忽然就在那一瞬柔软开来。记忆里,父亲是极少这般温言细语的,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我们姊妹几个都怕他,但凡他在家,都是能溜就溜,若是不得已同在一个饭桌上就餐,亦是小心翼翼,大气儿不敢出,生怕被他呵斥。没想父亲老了老了,脾性倒温和了许多。
饭后在院子里乘凉,看父亲聊性正好,便想释解那些发黄的疑惑。
爸,那年我的地理书丢了,急得要命,你是怎么找到的?
忘了。
那年冬天我发高烧,那么厚的雪,你怎么寻到那些草药的?
忘了。
毕业那年我固执地要到外地闯荡,于是给你们留了张字条就跑去广州打工,当时并没留地址,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一定费了好大劲,问了好多人,吃了很多苦吧?
那可不是!
能给我讲一下具体细节吗?我往父亲身边凑了凑。说实话,这件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但寻找过程的疑团也在我心里积压了二十多年,我一直想弄个明白。
可父亲想了足足五分钟,依然丢出俩字:忘了。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
父亲一定也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而愧疚,抽口闷烟,埋怨自己的记性太差。母亲就接过了话茬:什么记性差啊,丫头得过几张奖状,几岁时闹过头疼,参加高考时穿着哪件衣服,发了几篇稿子,包括稿子的内容他都能讲个八九不离十!
我蓦地一愣。
原来,我想知道的那些细节,父亲不是忘了,而是根本不曾留意。因为那些细节是关于他的,而不是关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