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孟艳 本报见习记者 朱夏雅南 片/本报记者 杨宁

    位于湖南路上的一处百年老楼被私人高价拍走的消息，再次将老建筑保护带入公众视野。青岛老建筑众多，像一群等待被收养的老人，幸运者如湖南路这处老楼被政府或者私人“收养”，而大多数不幸的建筑正在慢慢衰老而无人问津。如何给老建筑“养老”亟待破题。

    回 放

    百年老楼9000万元身价被“抢”走

    8月10日上午10点半，海景花园大酒店内一切如常，外人看不出来的是，海景厅内正激烈地进行一处百年老楼的产权拍卖。经过40多分钟70多次举牌之后。这一备受关注的老建筑被山东宗鑫钢结构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宗章以9000万元收入囊中，并将花5000万元修旧如旧，做一个私人博物馆，陈列个人收藏。

    资料显示，这处位于湖南路39号的老楼为三层德式建筑，面积为3403.91平方米,土地面积为4217.1平方米,土地使用权年限至2045年。这栋老建筑坐北朝南,共有34间房间以及地下室。

    2000年，这处老楼被纳入了青岛市历史优秀建筑名单；2009年,又被公布为市南区文物保护单位。青岛市文物保护委员会委员鲁海介绍，这座老建筑作为博物馆利用起来，是最好的保护方式，可以为其他老建筑保护提供一个范本。

    探访： 老建筑命运多舛

    百年校园满目疮痍违章建房用来出租

    今日繁华的香港中路上，现代化大楼之间有一排有着历史风尘的平房被保存着，这是硕果仅存的几所青岛早期小学之一的湛山小学。

    不少老青岛人都记得湛山小学，建于1931年，作为青岛最早的公立小学，孕育了青岛首批学生，有着深远的历史教育意义。这所近百年的小学如今安在？

    15日下午，记者来到香港中路与盐城路路口，一座老式四合院在高楼林立中异常突兀，院里杂草丛生、垃圾遍地。在四合院南门上方，“青岛湛山小学”的字样依然清楚，顶部中国少年先锋队的标志也异常醒目，仿佛能听到里面的琅琅读书声。但是侧门门口青岛傲然科技贸易有限公司的牌子又把人拉回现实，学校里已经没有了桌椅板凳，多数教室出租给了个人居住或公司办公。

    方文骝今年56岁了，1978年到湛山小学教书。他介绍，上世纪30年代，在辛家庄、错埠岭、浮山所等地都统一建了四合院式的小学，现在除了湛山小学以外，其他学校都不存在了。湛山小学也经过了多次翻新，他目前居住在1978年湛山小学新建的两层办公楼里。当时教师办公室在一楼，在二楼居住。1994年公办和民办的湛山小学合并在一起，现在改名为市南区实验小学，这个老式的四合院就一直被搁置。现在年久失修的办公楼一遇下雨，房内就漏雨，像瀑布一样。四合院和办公楼之间是操场，现在却盖起两排违章房，商家以每月600元一间往外出租。

    方文骝老师带记者在湛山小学里转了一圈，而他本人已经很少在学校里转了，不想看到学校一片狼藉的样子。“以前学校里很干净，种了很多花，还有专门的花匠负责修剪。学校有12个教室，有图书馆、厨房、学生厕所和教师厕所，课间学生在操场做操、玩耍，虽然学校不大，但各种设施都很齐全。”方老师说学校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可现在的湛山小学满目疮痍，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私人购买，搁置十多年青岛路2号或变身

    青岛路2号是德占时期的“开治酒店”，1913年设计完毕，约于1914年建成，属于德占晚期的建筑。建国后，曾经是市民政局的旧址。虽然外立墙平平整整，没有欧式建筑的装饰，但是却代表了特殊的文化价值。记者了解到，正是这样的建筑风格，代表了当时欧式新建筑运动手法在中国的表现，欧式新建筑运动，讲求的就是简单平整，后来新建筑即被称为现代建筑。青岛路2号是欧式现代建筑在中国发展的开始，具备一定的历史价值。

    这座具有德国历史建筑发展风格转变标志的建筑，由于相貌平平，一直被要求拆掉，十多年的闲置，让其破败不堪了。

    16日上午，记者来到青岛路2号，院子里长满杂草，这座白墙红瓦的老楼加阁楼共4层，楼体外围四周都搭着铁架和纱网，楼内空空荡荡，有工人正在给墙面抹水泥，木质楼梯已经完全看不出油漆的颜色。

    记者通过工人找到了一位负责建筑修缮改造的张经理，他介绍，青岛路2号是公司在1997年买下的，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搁置，今年才开始进行修缮，对于搁置原因不愿意透露。目前仅在修缮结构上就已经投资了200万元，计划修建成博物馆。

    正在楼里修缮墙面的王师傅介绍，这座楼修缮起来比较复杂，刚到的时候院里楼内垃圾遍地，墙皮脱落得很厉害，他们要把原来的墙面水泥都弄掉，重新抹水泥，粉刷墙面。工头姚师傅说，整个修缮工作要花3个月左右时间，因为是老建筑，修缮工作受到了一定限制，老楼的主体结构不能变，只能重新修缮墙面、地面，用铁条加固木质的房梁。楼顶用的红瓦在市场上已经找不到了，为保持老楼原来的样子，他们花重金让工厂制作了和老瓦一样的模子。

    保护：

    观念与资金或成“生死结”

    私人购买难觅称心老楼老建筑一楼多户成羁绊

    喜欢老建筑的岛城老板朱先生花了400多万元购买了观海二路一栋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并且专门聘请了专注于研究老房子的设计师，找到这座老房子1926年的图纸“修旧如旧”。

    朱先生介绍，青岛的老房子多，但是买下这处房子整整用了一年时间。“购买难不光是钱的问题。”朱先生说，因为有很多老房子里住了好几家住户，是否出售想法不统一；就算要出售，每个人的价格也不统一。再就是有些房子的产权归单位所有，单位将老房子闲置着也不出卖。经过一年多的寻觅，才找到了这栋一百多平方米的80多岁老房子，而且房主仅有一人，牵扯的问题很少，双方谈定价格就出手了。

    青岛市文史专家鲁海介绍，老建筑“身家”复杂是保护的一个难题，目前青岛市优秀历史建筑产权很大一部分都属于个人，这些居民当中又有很大一部分没有很强的经济实力，无法对老建筑进行修缮。原来青岛市通过房屋置换，每平米补偿8000元，动员居民搬迁，取得很好效果。但是后来，部分居民认为搬迁价格太低，再搬迁就很难了。

    一掷千万改造老舍故居政府大手笔再现有些难

    2010年，青岛市对老舍故居的改造投资一千多万元，而且在改造中坚持“修旧如旧”的原则，最大限度地保护和恢复建筑的历史原貌，使老舍故居再现了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历史风貌。

    据了解，此次共拨款1100多万元用于楼体改造，并妥善安置原楼内住户。改造面积共计1000平方米，其中楼体改造面积为400平方米，包括书屋、储藏室、办公室、一楼展厅、二楼和阁楼的茶室等。庭院面积为600平方米，包括地面路基、绿化、雕塑、墙体陶版画等。

    老舍故居犹如一位垂暮老人得到政府“公费”养老，无疑是幸运的。但是又有多少同样的建筑能得此眷顾？

    老建筑保护难，政府经费少，无法均衡投入是一个原因。得到政府眷顾的如“劈柴院”、“老舍故居”，除了这些老建筑名气响，一个重要原因是可以产生商业利润。

    “政府投资哪个老建筑，其实也要看重视程度，一些有商业价值的老建筑往往得到的投入多，而一些已经衰败或者没有太大利用价值的老建筑投入就少。”一位老建筑专家如是说。

    百年管风琴放声一个德国人的努力

    2010年10月23日，基督教堂百年庆典时，曾经在青岛的上空飘扬了57年，又在青岛消失了整整43年的音乐，又重新响起了。这归功于一个德国人所推动的努力。

    2009年，在筹备基督教堂百年庆典前，青岛市基督教两会董延谅牧师和他的同事们试图重建这座管风琴。德国人造的，当然还要找德国人。让他们吃惊的是，100年前那个制造管风琴的公司居然仍然存在。

    依靠着保存百年的图纸，用了9个月的时间，管风琴公司的两位老板带着二十多位工人复制了这座管风琴，漂洋过海运到青岛。安装时，两个老板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一键一弦地调试好音符。

    毫无疑问，历史资料和工艺的保存是复建最重要的因素。德国人对文化传承的严谨态度，让青岛的这个老建筑恢复了昔日的荣光，勾连两者的，是一个名叫欧涵的德国人。

    2009年，欧涵和他的青岛朋友孙嘉毅一起在柏林创办了中国德意志文化遗产基金会，任务是通过德国文物保护专家、建筑师、城市规划师、技师等专业力量，对位于中国的德式建筑文物的保护进行积极支持。正是这个基金会，帮助基督教堂与德国各机构联系，并筹措了资金进行修复。

    不要工资 只想留下修建筑德国人的启示

    2006年，欧涵接待了一个80多人的考察团，成员主要是德国建筑领域各方面的专家和技师。  青岛的百余座德国建筑，让这些专家们大开眼界，但是，他们也很遗憾，这些老建筑外表看起来还不错，但很多保护措施都太笼统，比较粗糙随意，还有一些建筑年久失修。他们很想留下修缮和保护这些老建筑。“他们都表示，不要工资，不要补助，只要能留下来做事就行。”欧涵说，在他们看来，这些老房子虽然在中国，但这是德国人建的，是德国建筑文化在中国的留存，他们有责任维护德国建筑的质量。

    在此之前，不少关于德国人对建筑严谨认真的传说就在青岛流传。青岛市政府经常收到来自德国的信函，提醒他们一些建筑零件已经到期，需要及时更换才可继续使用。这些信函，有些是由依然还存在的建筑公司发出，有些则是由德国档案部门发出的。虽然公司不存在，但档案记录都在，档案部门就承担起告知义务。

    “将老建筑当成文物和文化遗产对待，按照科学的验证和严谨的计划推进老建筑的维修，青岛在老建筑保护方面，很缺乏这些意识。”青岛市一名文物爱好者如是说。

    展望：老建筑保护路途漫漫

    需要保护老建筑372处

    早在1994年，青岛就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成为我国99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但直到2009年，青岛市才完成历史上第一次全市域范围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要素普查，列出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规划和名录。

    青岛市规划部门普查发现,青岛目前共有372处建筑遗产需要进行保护，包括137处文物保护单位和235处优秀历史建筑。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文物保护单位禁止买卖，优秀历史建筑可以进行产权转让，但禁止卖给外企及外籍人士。文物保护单位按照文物保护的法律法规进行保护和使用。而优秀历史建筑由于没有单独立法，只能参照文物保护单位进行保护和使用，但保护力度大大减弱。

    中国文化遗产基金为“范本”

    作为中国德意志文化遗产基金会的执行主席，欧涵一直为修复青岛德国老建筑而努力，他认为修缮青岛德式老建筑对中国和德国都很重要。按保护级别和价值，他们首先选择青岛基督教堂、天主教堂、迎宾馆进行修缮，其中青岛基督教堂的修缮工作已经完成。欧涵说，基金会的修缮资金是向德国政府外交部申请得到，目前国内还没有募捐的权利，如果能在中国募集捐助，会为他们减轻很大的困难。

    在老建筑修缮过程中，基金会得到了青岛市文物局、青岛市民族宗教局等部门的支持和帮助。修缮工作需要获得之前修建老建筑的图纸等详细材料，要通过档案馆等多个部门的配合。在修缮过程中，他们一直遵循“修旧如旧”的原则。欧涵希望通过对青岛建筑师、工匠等人员的培训，未来青岛可以自行对老建筑进行一定的维护，及时对老建筑进行修缮和保护。

    立法还需更具体

    2011年7月1日起实施《青岛市城乡规划条例》，对“城市特色风貌与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进行了规定，并“圈定”了本市历史文化名城与历史城区的范围，并鼓励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以捐赠、资助、提供技术服务或者提出建议等方式，参与特色风貌保护。

    历史建筑分为文物保护单位、优秀历史建筑、重要历史建筑和控制历史建筑，实行分类保护：文物保护单位按照文物保护的法律法规进行保护和使用；优秀历史建筑参照文物保护的法律法规进行保护和使用。由于优秀历史建筑仍然没有独立的立法，保护起来力度很弱。

    青岛市文史专家、青岛市文物保护委员会委员鲁海称，“圈地”保护，也是无奈之举，保护老建筑还要靠具体立法细则。其次政府要提供专项资金，合理利用文物并探索营利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