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仲爱梅

    语言的杀伤力能有多大？对于这个问题，相信小家电巨头九阳、美的近期体会颇深：一条不过百字的微博爆料，让原本应该在中秋期间大卖的豆浆机、果汁机市场转冷，公司股价更是出现下跌。

    是行业潜规则还是谣言中伤？是爆料者的良心之语还是有目的的营销手段？豆浆机润滑油事件一波三折，至今无明确结论，辩论双方的各执一词让豆浆机行业深陷“罗生门”。

    潜规则还是故意炒作？豆浆机行业陷入“罗生门”

    豆浆机“罗生门”源于台湾策划人黄泰元的一次微博爆料。

    9月6日，黄泰元在其实名认证的微博中爆料称，“今天在BTV《财经五连发》节目，我爆了个猛料：市售的豆浆机、果汁机，里面所使用的都是工业用润滑油，不是食品级润滑油，因为价格低。外销用的一定是食品级。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泄漏，就可能对安全构成威胁。令人震惊的是，目前国内没人监管。”黄泰元同时表示，豆浆机、果汁机等小家电生产企业使用工业润滑油，主要是为了降低成本。“现在小家电市场竞争激烈，利润已经十分有限，而工业润滑油比食品级润滑油要便宜3到10倍，可缓解成本压力。”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舆论顿时一片哗然。尽管黄泰元在微博中并未透露哪些企业存在这一行为，公众还是一致将矛头指向了九阳和美的：前者是名副其实的“豆浆机大王”，一度占有国内豆浆机市场90%以上的份额；后者则凭借其雄厚的实力在小家电领域后来者居上，在豆浆机行业表现出了与九阳分庭抗礼的野心。

    面对媒体和舆论的广泛质疑，漩涡中的美的、九阳随即通过声明作出澄清：公司使用的润滑油为美国杜邦公司生产的KrytoxFG34型润滑油和美孚公司生产的i7100型润滑油。润滑油均为食品级润滑油，符合FDA(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要求。

    然而，一纸简单的声明显然不足以挽救九阳和美的的命运，舆论依然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不少人更公开表示：以后再也不敢用豆浆机磨豆浆喝了。

    竞争对手还是正义使者？爆料人身份动机遭“质疑”

    不过，事情到此又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先是爆料人黄泰元“中国食品工业协会专家委员会委员”的身份遭到质疑，有消息称，中国食品工业协会并无专家委员会这一机构，工作人员也表示不认识黄泰元其人；紧接着，黄泰元和第二爆料人福斯润滑油(中国)的一位员工，其爆料动机也受到了质疑。

    公开资料显示，作为知名策划人，黄泰元曾为蒙牛、伊利等多家乳品企业做策划，也曾服务于康师傅、统一等果汁品牌，因为三聚氰胺和塑化剂风波的缘故，牛奶和果汁的部分市场被豆浆机和果汁机挤占；而福斯公司作为国内最大的电器润滑油供应商之一，其主要竞争对手美孚、杜邦是美的和九阳的润滑油供应商。公开资料显示，福斯公司近期正在推广其食品级润滑油产品。

    “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我们不得不怀疑爆料者的动机。”有业内人士据此作出结论。而中国家用电器研究院副总工程师张亚晨也认为，“这类专业性比较强的问题，不是一个非专业人员凭猜测和推断就可以下结论的，即使是执法机构和检测机构，也要经过一定流程才能下结论。”

    尽管黄泰元在微博中一再表示，自己“只是一名来自台湾的新北京人，由于关注大陆食品安全，也看不惯部分企业把自己的同胞当成次等国民对待，才顶住巨大的压力揭发此事”，原本单纯的爆料还是演变成了一场商战“罗生门”，而这也让不少关注此事的消费者不禁发出感慨：黄泰元与豆浆机企业，我们应该相信谁？润滑油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还有多少诽谤门？恶性竞争爆同行企业软肋

    “我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四条中明确规定，‘经营者不得捏造、散布虚伪事实，损害竞争对手的商业信誉、商品声誉。’如果此次豆浆机润滑油事件经证实为竞争对手捏造事实、恶意中伤，那就是典型的诋毁行为了，属于违反《反不正当竞争法》的行为。”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博士研究生、山东政法学院讲师马凤春认为。

    ……事实上，对于类似的企业间恶性竞争事件，消费者早已不陌生：

    2011年6月3日，北京赞伯营销管理咨询有限公司项目策划总监郭成林涉嫌侵害金龙鱼商业信誉案在深圳开庭。此案之所以引起媒体广泛关注，皆因郭成林的特殊身份：北京赞伯是鲁花集团的营销服务公司，去年8月，该公司曾与鲁花集团签订了“营销策划咨询协议”，鲁花集团支付180万元，委托北京赞伯进行鲁花坚果调和油营销整合服务，而负责该项目的策略总监正是案件“主角”郭成林。尽管鲁花集团辩称，郭成林的想法和行为系个人所为，但该案还是引发了有关食用油行业“公关诽谤门”的猜测。

    2010年10月20日，内蒙古警方证实：蒙牛“未来星”品牌经理安勇与北京博思智奇公关顾问有限公司共同商讨、炒作了打击竞争对手伊利“QQ星儿童奶”的相关事宜，并制定了网络攻击方案。尽管警方最终将该案件定性为“蒙牛个别员工伙同公关公司所为”，似乎“安勇诽谤事件”并不涉及商业恩怨，但蒙牛公司其后发表的“道歉”声明，却无异于是将两大乳业巨头的恩怨纷争暴露在大众面前：“近年来，蒙牛集团曾多次遭遇类似的诽谤事件，伊利集团曾花费超过590万元对我公司进行攻击。”

    “市场经济的灵魂是竞争，应该说，科技的日新月异、产品的推陈出新、消费者福祉的提升以及经济社会的进步，竞争都是重要法宝。但市场经济又是法治经济，企业间的竞争必须依法进行。”马凤春强调指出，在他看来，诋毁行为是市场经济发展初期阶段较为常见的不正当竞争现象，而在我国《反不正当竞争法》出台近20年后的今天，诋毁行为仍一再出现，不应单纯理解为不正当竞争行为的个别返祖现象，说明我国公平、有序、健康、和谐的市场竞争秩序的构建仍然任重道远。

    “为何我国许多企业易陷入‘窝里斗’互伐而难以自拔？肆意传播的恶俗的‘商战’文化扮演不光彩的角色，如何重建多赢的互信文化与商业伦理，值得中国企业家深思。”市场营销专家认为。

    同行相争动了谁的利益？监管失语让消费者很受伤

    中国有句古话：“同行是冤家”，然而，当以相互诋毁为代表的不正当竞争成为一种常态，损害的，恐怕不仅仅是某个企业的利益。

    蒙牛“诽谤门”事件后，就有消费者在对两大乳业巨头失望之余明确表示：这样的企业产品谁还敢买？看来以后还得喝“洋奶”。彼时，一位乳制品业内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同样忧心忡忡：“蒙牛‘诽谤门’事件的影响面不仅仅是两家企业，而是整个中国乳业。最大的后果就是，消费者对这两个品牌产品的信任没有了，继而对中国本土产品的信任度也急剧下降。”

    是行业潜规则

    还是谣言中伤？是爆料者的良心之语还是有目的的营销手段？豆浆机润滑油事件一波三折，至今仍无明确结论，这其中最受伤的，无疑是无辜的消费者。20日，豆浆机润滑油事件首次被踢爆已经过去了十多天，记者在省城某超市随机采访了数十位消费者，大多数人的反应都是一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实话，豆浆机是不是用了工业润滑油？有没有毒？我们不是专业人士，不知道到底哪一方说的是真、哪一方说的是假。反正在事情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以前，我们家暂时是不会再用豆浆机了。”一位带着孩子前来购物的女性这样告诉记者。

    “一旦诋毁行为成为社会现象、市场竞争秩序遭到扭曲的时候，相关主管部门、行业自律组织挺身而出就显得十分必要，不但要及时规制商业诋毁行为，以回复被侵害的市场竞争秩序，还要以其公权力和公信力尽快澄清事实，以服务于消费者和社会公众。”马凤春认为，不管此次豆浆机润滑油事件是行业“潜规则”，还是维护各自利益的“罗生门”，相关监管部门都应该有个说法。

    北京市汇佳律师事务所主任邱宝昌也认为，根据《食品安全法》的规定，关于食品安全警示信息应由国家有关部门发布，个人散布虚假信息造成恐慌的可能被追究法律责任，因此这种发布应该非常审慎。而黄泰元“上电视”、“发微博”的曝光方式，也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公开举报”，有关政府部门应积极介入调查、核实，不能等闲视之，否则就是不作为。

    记者注意到，截至截稿，中国家用电器协会已就此事发表了官方声明，称家用豆浆机上市要符合3C安全认证和其他相关强制性国家标准要求，豆浆机产品只要按照国家标准要求做好电机密封技术防护，润滑油就不会泄漏，也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20日，九阳股份相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也表示，国家质检总局近期可能会公布对豆浆机润滑油事件的抽检结果，“到时候一切就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