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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赋格曲(节选)
  • 2011年11月14日  作者:
  • 【PDF版】
  □作者:莫非小可
题记
  1.赋格曲(Fuga)可谓人类智力在音乐领域最为严峻、最富于挑战性的创作形式,它是复调音乐的最高表现形式,既难以理解又难以创作。多个声部的思维,多条旋律的交织,复杂如数学般的对位法,和谐而犹如天界的声音,仿佛是上帝的音乐。在这样的音乐面前,我们崇敬创作它们的所有音乐大师。因为大师们的天才,我们才得以领略这些并非激情澎湃却智慧理性的音乐。聆听赋格,要会用耳朵与音乐捉迷藏:赋格主题穿行于各个声部间,对位的声部会将它们藏匿起来。不论这些主题如何变化,如何在不同的调性中穿梭,我们的耳朵都要追寻并找到这些主题。
  2.此文以音乐赋格的形式写成,以森林为主体,以主观的思想为调性,让不断变化的各种思维在无限的空间和时间上流动,为写作的一种尝试。

(一)
  单调,无趣,死寂,枯萎,低沉,喑哑,幽咽,冷涩。
  在冬天,走进一片森林,我的眼前就一直跳荡着这些没有色彩、没有声音的词汇。它们是我走进森林主体的第一感觉。当你阅读着它们,心中不会生出欢欣,也不会有什么伤悲之类,更不会抒情。因为这里的一切存在都让你安静,让你无悲无怨,无恨无喜。因此,我的行走一直是沉默的,久久地不开口,也无法开口。
  或许这片森林也是从不开口说话的。而最最沉默的人们也总会创造奇迹,尤其在冬天,一片森林正在沉沉睡去。睡去是滋生的另一种形式。或者,它们在隐匿,在逃避;冬天何其寒冷,风雪又何其严酷。
  其实,我一直在行走,在一片森林之中。当我摊开双手,那片森林就在我的掌心,横竖交错,密植成荫。当我回头,我的每一个脚印,它们端正而沉稳。那么,我高瞻前方,就是这片落光叶子的林子,一根根光洁的树干,千万根,千万根孤傲地直立着,没有鲜绿,没有乱红,没有淡粉,没有茉紫。
  当一个人怀着梦幻,怀着一种追忆的心情从遥远的城市在冬天来看一片森林,他一定和这片森林有一种不解的缘分。当他在森林里穿越,他会把森林放到四季的变幻中相视,因此,这片森林在他的眼里会是单调无趣的吗?
  如果,我与它形成的是这样一份默契!我会感激,用我苍翠的余生。
  其实,我一直向往一片没有边际的森林,它能包容一切,更能抵挡膨胀的欲望和丑恶的人性,至少当我身处其中,我只感受到纯净的事物。我想还应该有更大的空间,让人类不再拥挤。最好在我思索的时候,楼板上没有咚咚声,窗外没有喊叫声。
  一个人的行走显然孤单,比如在深山的弯道上蹒跚;比如在海滩上一个人迎着海风;比如在森林里穿越危机。我喜欢人与人之间单纯明丽,没有猜忌。我想无论是在哪个季节,这里都应该只有大自然的声音。风吹树木,鸟儿啼鸣,天空纯净,或者一声原生态的歌吼。如果你愿意,还可遥想到海洋、游物、没有恶意的小兽。
  这是我怀念一片森林的真正原因。
(二)
  我这大半生能出去走走的时候太少。我对大自然景观的向往和认知大部分来自于文字的叙述和自我的想象。我相信,我并不比任何人缺乏想象,也不比任何人缺少感触。
  一生除了对文字的喜好,想象成了我认识外部世界的最好媒体。
  可以说想象也是一种镜头语言,它从外部接受信息传给自我,又含着眼神的搜捕意识和心灵的述说。也许我对一种景致的想象和你的想象完全不同,歧义产生了,语言就无法传递。
  这是大自然留在我童年中的一种景象,那时我站在高高的房脊上向远方的平原瞭望。我看到在地平线的一边,总有一排或两排呈弧线生长的树木,太阳刚刚升起,但它在远方并未高于那排孤立的树木,它透过那些树干或茂密的树叶照射着,光线斑驳、明亮,一闪一闪的树叶随风而动。太阳金色的光芒在天空涂抹着,雾茫茫的水汽成了凌乱的中介,它使那些光芒蒸腾上升、上升,然后又返身回落到大地,连那些小树也是一身金黄;而无边无际的大地在金色阳光的映照下,在投视者眼里只剩下一片模糊。看着它,我不知道自己隐身在何处;我不知道面对这样的大自然,我“会”隐身在何处。也许,此时此刻我就是那排孤独站立着的小树;也许,我是那些小树身上的一只小小的虫蚁,正爬上爬下庸庸碌碌;也许我还是一棵正顶着露水的青青小苗,迎着太阳不知道生死地活着。而大地的苍茫终将遮盖世间的一切,包括树木和小苗,包括大地上一切我无法看到的事物。
  接下来,我走进去,走进了那片树林。在那些树木的中间,我站得笔直,站得像一棵树那样挺拔,但不高傲,也不谦卑。这样我就从一些树木的背后,透过它们笔直的树干、密密的树叶、重重叠叠的树影看逆光的太阳。上午的阳光,轻柔而温暖;但是从那些树木中间投射过来,黝黑加重了光线的明亮,加重了射线喷薄的力度。我久久地专注地从树干缝隙里迎视着它,一动不动。而此时,我的视线并不比太阳的视线缺少温柔,也并不缺少神秘,或者还不缺少线性。作为一个能够自由行走的人类,我比自然的树木和阳光其实更丰盈,因为我还有一份冷淡、一份暗淡、一份孤独。其实对一介如草木的人来说,我更爱这份孤独,孤独着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果敢。
  面对这样的生活,我无法舍弃。
  我往往会对着一种景致发傻,傻里傻气的样子让人好笑。比如在雪天,为什么深深的雪原要把那几棵小树从大片的森林里分出去呢?那几棵小树好像几个被罚站的小学生,定定地站着,不能亲和到大队人马之中。原来它们是另类的树,是淘气顽皮的树,是上课说话、拽女同学发辫的树。难怪要罚站呢,一边抹着清鼻涕,一边还硬要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挺英雄的。而那大片的树木穿着厚厚的冬装,一片银白应和着大地的银白。自然的、纯净的、灵魂的裸露。让我觉得,这雪原里有我们,我们的脚印,我们的灵魂,我们精神世界的独享和自言自语。当我傻里傻气地站在雪野里的时候,母亲会喊,快回屋去,要不又生病了。那时,原野里到处是雪的冬天很多;现在,很少。所以,我没有这样的机会站在雪原上了,我自然也听不到母亲喊我回屋里去的声音了。因此,一个人的时候会哼唱:高高的白桦林里,有我的青春会流浪……
  唱着唱着,忽然息声。
  这一天,我从自我营造的林中走出时已是傍晚。在落日沉下去的傍晚我看到了那些破旧的草屋,无人居住,也许有生命,又说不清。一束光线从这座小房子后面极具穿透力地杀出,背影一片黛青,许多看不清的东西就在黛色中隐藏着。也许有条河,通过草屋门前,河里的鱼儿漂起,鱼肚对着满天的星,小鱼睡着,星星唱着催眠曲。我们开始穿过胡同,涉过湖水,向着音乐流淌的地方走;最后,竟忘记了是否走到了那个有音乐的地方,而最清晰的记忆总是这个穿街而过、涉走湖水的部分。那些遗忘的东西对我们无足轻重吗?还是仅能记下的这些一定和我们的一生有关?肯定的。我曾无数次蓦然忆起那神秘,我的脚步无数次踏进那神秘。也许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神秘的岛屿,岛上住着海妖,唱着塞壬的咏叹调,我们的心就会被它们迷得神魂颠倒,我们因此而纷纷落到无底的大海,然后成为俘虏,海浪涌起很高,我们在海妖的岛上陶醉着,忘记了真正的生活。
  面对这样的生活,我也无法取舍。
  有一天,在这个虚拟的世界看到人来人往,聚聚散散;当你熟悉的身影忽然一个个离开,竟然会仓皇失措,泪雨滂沱。于是叹息世事无常,若如此,何苦来着。
  ——在毫无征兆的时候,一次阅读偶然明了真相,于是关小园门扉,以蜗牛当锁。
  打开它?是谁,在什么时候?
点评▲
  《森林赋格曲》是一首极为美妙的思想小夜曲,呈现了作者作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生命个体对可能的美好生活的多样化想象,自我、唯美、浪漫、抒情,也有淡淡的哀伤。文章通过森林、雪原、白桦林等意象营建了一个“可以忘却生活”的精神乐园。实属难得佳作。
  点评人:张丽军,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现当代文学国家重点学科、“泰山学者”团队成员、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为20世纪乡土文学研究、新世纪文学文化研究、样板戏研究等。中国首届网络文学大奖赛初评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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