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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1月27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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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DF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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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逝者档案
●姓名:郭志国
●终年:33岁
●生前身份:农民
●籍贯:山东省临邑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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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文
●姓名:郭志国
●终年:33岁
●生前身份:农民
●籍贯:山东省临邑县
哥离开我们八年了,每次来到哥的坟前,全家人都痛不欲生,嚎啕大哭。跪在哥的坟前,我哭喊着,拍打着哥的墓碑,却再也听不到哥的回答……
哥,不是娘亲生的,是那年冬天爹从集市上抱回来的。那年我七岁,当时哥穿着个破棉袄,鞋也露出了脚指头,脏乱的头发,一脸的泥,像个野孩子。爹说,这个娃在集市上哭,问他什么也不说,就把他领回来了。话音刚落,娘就迎上去,哎呀,孩子,冻坏了吧,快让娘看看。娘指指我说,志民哪,快来叫哥——那年头,家家都揭不开锅,我家也不例外,但同样是那个时候,什么人什么事都那么淳朴——我把脚一跺,“他是哪来的,我才不叫呢!”
后来知道他十岁了,叫土来,爹娘给他取名志国。打那起,我才发现他是瘸子。
转年我俩上学了。爹娘对他的好甚至胜过了对我,唯独我对他另眼相待。我的东西从来不让他碰,每次惹着我,就对他不客气。为这我没少挨爹娘的责骂。上学时,娘嘱咐我,让我和他一块走。因为他是个瘸子,走得慢,我不等他,还时不时给他个白眼。有时,我和他吵架,娘就训我,说他可怜要拿他当亲哥。娘光说些我不爱听的话,当时,我就点头答应,过后就全然不顾了。现在想来那时我从来没顾及过哥的感受。
我俩同班,他的成绩名列前茅,而我是个差生。那时,哥把奖状藏起来,从不让爹娘看见。后来才明白,哥是怕爹娘看到责问我的成绩,当时,我却毫不知情。
他,早早写完了作业,我还在为算术题发愁,硬着头皮去问他,他总是给我细心讲解,让我注意听讲别贪玩,还说一些爹娘辛苦的话。我就愤怒地冲他嚷:“你算什么,不过是到我家来要口饭吃的,还没轮到你来教训我。”哥总是不语,然而有好多次,我看到他含着泪收拾我俩的书本。
这么多年来,哥什么也不跟我计较,好吃的,新衣服,哥总让给我。娘就忍不住数落我:“志民,你也长大了,他虽不是你的亲哥,但也是一家人了,你哥老实,往后啊,别冲他嚷这个那个的……”
放学或放假时,他总是一瘸一拐地上山帮父亲拉车,给父亲送饭,帮娘干家务,忙得团团转,而我却游手好闲。
初中他只上了半年。
原本是不让我上的,爹娘说:“志民,咱家条件不行,娘也有病,你也大了,你哥的腿不好,没文化和手艺以后很难糊口,你身子骨壮,以后比你哥容易得多……”——在那个年代,其实,村里也没几个上学的——娘又说:“让你哥退学,咱村里人会笑话的,一碗水总要端平啊。”
哥一听这话就哭了,跪在爹娘面前,说:“爹娘收留我,我就知足了,学我不上了,只要守在你们身边就行。让志民上吧,爹娘的心我明白,只要志民有出息,也是咱这个家的福啊。”那一刻,我发现他们三个人的眼里都含着泪水,我的心也不由一颤。
打那起,哥就远离了学校的大门。
开始,哥在家里种田。十九岁那年,哥跟着村里的建筑队出发了。
为了让爹娘放心,哥对干活的事只字不提。哥把挣的工钱一分不少地寄回家来,补贴家用、给我交学费。那时,一月就二百来块钱的血汗钱,哥是那么欣慰,从来不叫苦。看到哥越来越黑越来越瘦,我开始牵挂他了。哥却只是让我安心读书,说自己在工地上挺好。
转年,我进了城里的高中,开始羡慕城里同学的生活。我是个自卑又爱面子的人,哥不止一次地来看我,我却找各种理由把哥支到校门外,因为哥穿的不好,腿还瘸,在同学面前我就不愿意提起他。
那次,我去哥的工地找他。当时,哥和工友正在吃饭,哥看到我,慌忙站起来。映入我眼帘的是哥破旧的衣服和满脸的灰尘,我心里一酸,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哥拉着我跟工友们介绍,“这是我弟弟,高中生,快考大学了,比我可强多了。”言语中带着万分的自豪。这时,我看见哥的碗里竟只有咸菜。哥有些尴尬,忙拉着我,问:“志民还没吃饭吧,哥带你到饭店吃去!”
哥进屋拿东西,我也跟着走了进去,这一看,我惊呆了!这哪里是房子,只是些还没有拆掉的砖头瓦块,到处透风撒气,地面上铺满了被褥……我哭了:“哥你就住这呀?”哥拍拍我的肩膀,无奈笑了一下:“大家伙不都住这吗?”那一刻,我明白哥这些年有多么苦。
来到一家饭馆,哥点了菜和水饺,却推说自己吃饱了让我多吃点。最后,哥塞给我二百块钱,说,“你要没钱了,跟哥说,别跟家里要,爹娘都上了年纪挣不来了。”
哥要回工地了,分手时,哥看着我,说,“别跟家里说工地不好呀,免得爹娘惦记。”
我站在那里,看着渐渐走远的哥的身影,瘦弱,一瘸一拐,我的双眼一片模糊。那一刻,哥的形象在模糊中变得高大有力,是一堂堂五尺汉子!
生活还得继续,哥还得拼命挣钱。爹娘日渐苍老,哥已快三十的人了,娘张罗着要给哥娶个媳妇,哥却说什么也不答应。我知道,哥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生活着,读书的我总算没让为我日夜操劳的爹娘和哥失望。我大学毕业了,如愿以偿地找到了一份理想的工作。
工作后一年多,我把年迈的爹娘和奔波打工的哥接到了城里。哥在附近的市场摆了个水果摊,爹娘帮忙张罗着,日子过得忙碌而温馨。我无数次地感恩,是哥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为一家人换来了今天都市里的生活。
可是,好景不长。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情愿放弃所拥有的一切回到从前艰苦的日子里,只要哥好好的。
那个炎热的中午,全家人都在水果摊边忙碌着。哥说:“天热,别让娘回家做饭了,我去买饭在这里吃吧。”
哥去买饭了,我们看见哥正要过马路,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就在这一刹那,一辆红色的面包车疾驶而来。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哥就迅速地冲上去推开了小女孩,那一刻,我好像看见哥的腿不瘸了……
犹如晴天霹雳,娘吓软了腿,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到哥身边的。哥躺在血泊里,小女孩也满身是血,之后才发现她身上的血都是我哥的。任我们怎么呼喊,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哥的死给娘的打击很大,她一天到晚地叫着:“娃啊娃啊……”
娘的唠叨,又增添了我对哥的思念。但我知道只有拼命工作,才能对得起哥,因为我知道我一直踩在哥的肩膀上,是哥用生命铺就了我前行的路。我和哥的骨子里奔腾着一样的热血,不管哥离我有多远,哥的力量都会激励着我前进。有生之年,哥将在我的心里奔腾不息。
我爱的哥,逝者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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