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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1月28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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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DF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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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韩松落,西北人,居河北,写专栏,做小说,看电影,用文字使生命纹路繁密,用影像使人生体验增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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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六年前的那段时光,老段仍旧心有余悸。
一项错误的决定,让他不但将自己多年的积累搭了进去,还欠下一笔债。从此,他在家里的地位降到了最低,被所有人当做空气。妻子几乎不跟他讲话,偶尔讲话,不但没有任何称呼,眼睛也看着别处,从他身边走过,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肯给他一点。他跟着妻子到岳父家去,岳父、岳母、小舅子、小姨子的目光,也都成了X光,直接穿过他,落在别的地方。在家里遭受的冷遇,比别处更觉惊心,他感觉自己像科幻片《透明人》中的主人公,正一点点地消失在空气里,皮肤、血管、骨骼……
他重新成为可以被看见的人,重新进入他们的视野,则是在他的生意又有起色之后。但从那以后,他再也无法摆脱一种奇异的疏离感,和家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突然之间,他和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隔膜,他们变得异常陌生,他看见他们的嘴在动,却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这都是因为那段沦为“看不见的人”的时光所留下的后遗症。
人有时候难免成为“看不见的人”。就像美国作家拉尔夫·埃里森的小说《看不见的人》的主人公,黑人的身份,让他成了“看不见的人”,时刻处于被无视的位置。他老老实实工作,没用；他加入“兄弟会”,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没用；他用尽一切办法说明自己也拥有全部的人性,也没用。他照旧是那个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人,只有牙齿白森森的,提示着他微小的存在,他将自己的心得告诉愿意聆听他讲话的人:“请弄明白,别人看不见我,那只是因为他们不愿看见我。”
其实,不一定要在那样特别的、离奇的、艰险的环境下,才会成为“看不见的人”,“看不见的人”普遍存在,人的一生中,也多多少少会有成为“看不见的人”的时段。
著名歌手陈汝佳死了整整两年后,人们才开始怀疑他的死、证实他的死。但消息为什么要在许久之后才被证实?因为,他其实早已经死了。对于听他歌的人,他十年前就死了,他是因为歌唱才存在,既然不唱歌,存在与否,就不再重要；对于他的家人,他五年前就死了,因为他的嗜好,他们对他的心,早死了,记者去问,他们只疲倦地说“他不在”。他让自己成了“看不见的人”、不存在的人。
女明星G复出拍片,人们关注着她与大导演的感情进展,制片人温情脉脉地表示“感情能否破镜重圆尚未可知”,记者偷拍她与好莱坞男明星的缱绻,所有人都当她是单身女郎,完全当她的丈夫不存在,连去幸灾乐祸地探询一下他的见解的兴趣都没有。因为他的财政状况出了问题,从此等于不存在,等于人间蒸发,已不必有立场,已理直气壮地穿上了隐身衣,成了“看不见的人”。
感情的世界并非全无条件,感情世界里的势利,和世俗世界并无二致,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努力往前走,只是为了避免让自己成为“看不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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