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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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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讨工钱的事一直压在王中华心里,有时候愁得难受,就抽根烟解解闷。 |  | 无奈是王中华惯常的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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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报记者 张浩 图/本报记者 孙国祥
王中华着急了。来潍打工半年多,眼看年关临近,8万多块的工钱还讨不回来。
一起来的同村的工友们都回家了,王中华还不能走,对于他来说,要不到钱,就没脸回去见村里的老少爷们。是他组织大家过来的,他就得挑起了讨薪的担子。
“再等等吧,或许就能要回来了”
12月2日早上6点半,王中华起床后按下了电饭锅的加热键,里面是前一天晚上没吃完的豆芽炖豆腐。
当天早上,跟他一起来打工的本家三哥要回日照老家。天冷,王中华想让他吃点热乎的再走。
“不再等等吗?再等一天或许钱就能要回来了”,王中华劝了本家三哥,然而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没有底气。工钱已经欠了半年了,明天就能要回来吗?
讨薪遥遥无期,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却摆在王中华和他三哥面前:再不回家,他们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王中华和本家三哥一直住在坊子一个工地的在建住宅楼的地下室里,十几平米的地下室里铺了两块木板,他们把带来的被褥铺上,就算是一张床了。打工的时候还不定时的发点生活费,现在生活费也没了。
要回到老家日照莒县乔山镇王姑山村,需要48块钱。
王中华算的很仔细,从坊子坐公交车到潍坊汽车站,一块钱。有时候带着铺盖卷的话需要两块钱。从潍坊车站到日照莒县,38块钱。从莒县到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村,8块钱,从那里再走5里路,就到了王姑山村。
虽然一再节约,两个大男人平时一天只吃两块钱的馒头,配着咸菜吃,“奢侈”一把的豆芽炖豆腐一共花了3块钱,然而手里的生活费在一分分的减少却是不变的事实。
本家三哥选择回去。他身上还有40块钱,王中华从自己手里的34块1毛钱中拿出了10块,给他添做路费。
跟王中华一起来的人先后都回家了,他还不能走。是他组织大家过来打工的,他告诉自己,大家的工钱也应该由他讨回来。
“活干完了,钱却没等来”
2011年2月27日,王中华和村里的12个村民一起来到坊子凤凰太阳城的工地上,他们的工作是混凝土施工和零工。
这不是王中华第一次来潍坊,在2009年的时候,他就在坊子的一个工地上做过工,也是那次,认识了现在的老板李永栋。看着王中华干活实在,李永栋手里有活的时候又想到了他。
2011年的2月份,李永栋来到王中华的老家,他在潍坊承包了一个工程,让王中华帮着找些人一起来干。“没有问题”,王中华答应道。今年39岁的王中华已经在建筑工地上摸爬了15年,出去干活碰到缺人的时候,王中华就会想到村里的老少爷们,时间长了,也成了习惯。
王中华很快找了12个人,都是经常跟他一起出去打工的,大部分都是本家。有的他喊哥哥,有的喊他叔叔。当时说的很清楚,费用都是按照建筑行业的规矩,一年三清,麦收、秋收和过年的时候各清一次。
从2月27日一直到6月9号,家里的麦子要收割了,王中华他们负责的四座楼的施工工作也基本完成了,到了麦收清欠的时候,他们8万多的工钱却延期了。
“活干完了,钱却没等来”。钱发不下来,家里的麦子等不及,加上拿着老板写的欠条和说的保证,王中华觉得自己的工钱不会出问题,就先回家忙麦收了。隔了半个多月,王中华接到老板电话,说工钱快下来了,让他来拿。
王中华和4个村民再次来到潍坊,工钱没有马上拿到手,他们就一边干活一边等,这一等却又过了两个月。
“你们的钱肯定瞎不了”
时间到了9月8日,到了秋收的时候,王中华他们又要回家忙了。这次他们是带着钱回家的,但不是第一次的,是他们第二次那60多天的工钱,王中华拿到了8375元。第一次的工钱,还要再等等。
回家秋收的时候,王中华就感觉到压力了。家里经常有人来寒暄,“来钱了吗?”都是来问第一次去潍坊做工的钱,男人不出面,来的都是家里的女人。
王姑山村位于山区,除了农忙季节,村里很少能见到成年的男人,大部分都会出去打工,而干建筑成了他们中大多数的选择。王中华知道大家都是靠卖力气干活,赚点钱不容易,家里都不富裕。除了外出打工赚点钱,靠家里人种地很难有结余。
思忖了再三,王中华做了一个决定。他把自己手里的8375块钱留下了400块,剩下的他挨家挨户地送了过去,钱肯定不够,日子好点的他少给些,日子差点的多给些,临走的时候,他都会说一句,“你们的钱肯定瞎不了,一定会讨回来。”
王中华是自己做的决定,并没有跟妻子商量。妻子知道后跟他大吵了一架,不只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学费、家里的生活费,想的更多的,是王中华右腿里还镶着的那块钢板。
去年王中华在青岛打工的时候,因为事故摔断了腿,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腿里加了一块钢板,原定是2011年5月份拆,打工的工钱没发下来,手术费也一直没找落。
王中华没有想别的,家里的活一忙完,他又回到了工地,这次跟他来的,只有本家三哥。
“我知道老板也没钱”
本家三哥回家了,地下室里只剩下王中华一人。住的地下室里一个堵着风口的袋子松了,也没心情重新包扎一下。他默然的从床边拽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妻子给买的烟丝和卷烟纸,抽出一张卷烟纸,捏一缕烟丝,包好、拧紧、点燃。
“就是这个戒不了”,王中华有些苦涩地说,他抽烟但不喝酒,有事没事都喜欢点一支。抽不起好烟,他就买最便宜的哈德门,这得的5块钱一盒。妻子嫌他抽烟费钱,就给他称了一包烟丝,这个便宜,而且扛用,抽了两个月了,还有大半包。
想到妻子,王中华不禁叹了口气,工钱讨不回来,他真是没脸回家见人。摸出钱夹看了看,还剩下24块1毛钱,眼看着就要“断粮”了,王中华只好再给老板李永栋打电话,李永栋把他接到了自己家。
提到老板,王中华一个劲地说:“他是一个好老板,但是我没有办法。”王中华说,来潍坊打工大半年了,老板都很照顾他们。有时候工人们晚上加班,老板就从附近的饭店里给他们定一锅排骨。建筑公司不往下发钱,李永栋也没钱给工人开工资。
“我知道老板也没钱”。王中华说,老板还有60多万的工钱没要回来,手里也没钱了。有一次老板6岁的儿子要吃根火腿肠,老板都没给,口袋里有个三十五十的,都先拿出来给工人当生活费。
老板是个好老板,但是大家伙的钱也不能不还。王中华没有办法,打起铺盖卷搬到了老板家住。王中华的到来并没有给李永栋的家庭带来不和谐,李永栋还被父母一个劲地告诫:“农民工赚钱不容易,他们的工钱不能欠”,这让王中华很是感动。
虽然如此,王中华心里仍不是滋味,他每天晚上一直在外面溜达到9点多才回去睡觉。“不冷吗?”“外面冷,心更寒。”
“要不到钱,就在老板家里过年”
12月2日上午10点,王中华再一次来到坊子区清欠办公室。一进门,暖气抵挡了外面的寒意。地方不大,只有两张办公桌。一个工作人员在接待反映问题的农民工,旁边有两个附近的老人在下象棋,手里象棋“咔咔”的声音在这个烦躁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几个农民工在围着桌子反映问题,大多数都跟王中华一个情况,活干完了,工钱却没有着落。在桌子一边摆着一个清欠记录,随手翻开几页,一个个的工程,一项项的欠款,尤其是进入11月之后,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反映欠薪的问题。
王中华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工作人员让联系一个清欠办的负责人。电话通了,对方说王中华手里的欠条不管用,需要他再找建筑公司开一张欠条才行。在旁边的工人听到后觉着有些可笑,如果建筑公司愿意开欠条的话,那直接去法院起诉就可以了。
王中华之前所住的地下室没有门,他自己找来块破旧的三合板挡在了门前,用铁条别住,上了锁。没有值钱的东西,但是干活的家什丢了他也赔不起。他也直接去建筑公司找过,但是“说不上话”,工程是层层转包,他们只能找包工头要钱。
王中华第三次来潍坊的时候,在同一个工地干活的老赵劝他,找个别的地方干,不至于把劳力都搭进去,王中华没听劝,他心里想的是,“在这里干着活,工资或许还好要一些”。
12月8日,再次见到王中华是在李永栋的家里,两个眼睛充满了血丝,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能做的都做了,欠下的工钱也还没拿回来。“要不到钱,就在老板家里过年”,在他看来,如果拿不到钱,他就是失信于人,就没脸回家过年了。
没那么简单
为切确保建筑农民工足额领取工资并顺利返乡,潍坊市建设局在11月份发出《关于切实做好春节前住房城乡建设系统农民工工资清欠工作的通知》。通知要求,要排查已受理拖欠案件的查处情况,凡是还没有处理结案的,11月底前必须结案。同时,排查可能存在的拖欠因素,要覆盖到每一个工程、每一家施工单位,发现拖欠农民工工资的,要责令立即整改。
按照总承包企业负总责的原则,凡是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首先由总承包企业垫付。情节严重的要暂停招投标资格,并予以资质、资格限制,系外地进潍的企业,清出潍坊建筑市场。
王中华从报纸上读到了那个消息,但当欠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事情远没他想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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