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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12月18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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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DF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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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李兰英
●终年:60岁
●籍贯:安丘市凌河镇张家庄子村
●生前身份:乡村医生
□陆晓林
大姐叫李兰英,1951年生人,自小聪明伶俐,二年级尚未读完,就直接跳入四年级。但是,因为家境困难,读完初小,她就主动辍学,加入了生产队挣工分的行列。自此以后耕地牵牛、送粪赶驴、插秧割草、上山砍柴成为生活中的必修课。由于心灵手巧,老实肯干,很受婶子大娘们的喜欢,大姐很快就被推荐为村里的“赤脚医生”,从此一干近四十年,直到躺倒在炕头上。
接受“赤脚医生”培训期间,只有初小文化的大姐刻苦学习医术,勤学好问,肯钻研,受到了老医生李志平、闫先兴的好评,也因而得到了老医生的言传身教,医术进步很快。
从此之后,一个红十字的小药箱陪伴了大姐一生。小药箱就是个百宝箱,处处体现着大姐的细致耐心。药箱里分门别类摆放着很多老病号的常用药。一个铝盒子,是专门放在炉子上给医疗器械消毒的。一沓宣传材料,是对各种注意事项的提醒和介绍。另外,还有很多她自己动手制作却很实用的小器具,经常能够为患者帮上大忙。
从此,村里的老少爷们再有点头疼脑热、感冒发烧,吃药打针基本上不用出村了。不管是阴天下雨还是冰天雪地,只要有人喊,大姐总是随叫随到。1998年正月十六,天寒地冻,空气中还弥漫着鞭炮的味道。晚上九点光景,大姐家的木门被敲得山响。已经躺在炕上的大姐赶忙起身穿衣,打开大门。原来是村里的李志功,他的媳妇快要生了。大姐二话没说,赶紧陪着李志功一家赶到当时的红沙沟镇人民医院,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家合了合眼。2009年腊月十二,村民李本友伤了手,其家人急匆匆地找来大姐进行包扎治疗。由于伤势比较严重,大姐进行了简单处理后,立即陪着伤者前往镇人民医院做进一步治疗,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帮着办理各种手续,一直到住下院才算放心。
小弟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深更半夜打着手电筒接出诊的大姐回家的经历。在村里,为了方便照顾病人,村民一般会喊大姐到家里给病人打针、挂吊瓶。每每此时,两三瓶点滴下来天色已晚,久等不归的父母就会喊小弟拿着手电筒去接大姐。有时候下雨或者飘雪,天黑路滑,年龄尚小的小弟担心害怕急于赶路,往往会摔几个跟头；有时候黑暗中会猛然跑出来一两条野狗,把两个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而很多时候,打完针后很多善良的患者家属会一直把大姐送回家。
大姐最遗憾的是自己医术水平还不够高,不能更好为乡亲服务,为此她不断学习,弥补不足。有时候遇到急难病症,大姐一时解决不了,都要亲自陪病人到县医院及时接受治疗,这时候,她总不忘跟专家医生取经,记下病症和治疗方案,以备后用。大姐说,庄稼人不容易,能在基层诊所解决的病就不要往大医院送。“救护车一响,一头猪白养”,她最有体会。村里人都说,生病找兰英治疗放心,村里能有这样一位“赤脚医生”是福气。
一般小孩都害怕穿白大褂的医生,但是大姐是个例外,村里的孩子都很喜欢她。小孩吃药怕苦,她就想尽办法,把药片磨成粉末,再加上糖调成糖水,一勺一勺地喂；打针怕疼,她就准备了很多小玩具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村里很多孩子是在她的陪护下出生,很多老人也都是在她的照料下离去。
大姐一辈子热心民间偏方的搜集和整理。每听说一个新的方子,她都如获至宝,经常要赶几十里路登门拜访,千方百计地讨来进行试验论证,加以整理归纳。她说,小偏方也能治大病,最大的智慧在民间。民间医术一定得重视,去劣存优,要保护传承好。甚至有一段时间,她一度想去学习针灸推拿。她觉得庄稼人整天干体力活,容易伤筋动骨,学点这样的技术实惠实用。
大姐性格要强追求进步,村里各项公益活动她都跑在前头。出义务工、修路、筑坝、挖河渠,从来不甘落后。后来大姐被选为村里的妇女主任,一干近二十年。她刀子嘴豆腐心,心直口快却善良无私,受到了群众的尊敬。大家推举她为镇人大代表,大姐高兴得不得了,觉得是莫大的信任与荣耀。
我的三个孩子跟大姐感情很深。每个孩子从出生到成人她都没少操劳,一有点儿感冒发烧她比我们做父母的还着急,总是嫌我们粗心大意。后来三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这一下可把大姐乐坏了,走到哪里就炫耀到哪里,仿佛圆了自己的读书梦。孩子读大学,学费负担很重,也是多亏了大姐的帮助,孩子们才顺利完成了学业。每当放假,孩子们回老家总要最先跑去看姑姑。
大姐对老人特别孝顺。父亲病重期间,卧床不起,打针、喂药,都是她一手忙活,只要老爷子想吃的东西,她总会想尽办法做到。母亲心脏不是很好,大姐提前就给母亲准备好药,有时家里做点好吃的总不忘给老人送。因为有当医生的大姐,我们兄妹几个省心不少。每念及此,我常痛哭流涕。
大姐对待亲人和乡亲都很热心,唯独对自己粗疏大意。她身体高而胖,干农活样样在行。去年初,她腹部开始感觉痛,她只是当做普通的胃病,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在我们的多次劝说下,她才同意到医院检查。化验结果出来,已经是胃癌晚期。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大家都很悲伤,一下子很难接受。大姐却很平静,她跟我们说,她自己是一名医生,对自己的病很清楚,让大家不要担心,她会想得开。
得知大姐的病情后,村里的人都很难过。叔伯兄弟姐妹通过各种途径来表达关心。有的找来稀缺药物,有的打听偏方,有的送来瓜果蔬菜。全村老少都来看望,当时在潍坊居住多年的祖荣大姐听说消息后,在大姐住院期间天天坚持给她做饭送饭。这些都使大姐很宽慰。
即使在最后的日子里,大姐还坚持为村民看病,村民们有点小病也还是习惯跑到大姐家中问诊拿药。村里李成山大爷生病了,大姐出不去门,就坚持在家里为他挂吊瓶,其间陪着大爷聊天拉家常。
化疗期间,大姐依然很淡定,谈笑自若。每天坚持锻炼,与病魔作斗争。她还经常下地干农活,收生姜、剥玉米、摘花生,自己家干完了,就去帮助兄弟家、女儿家,有时候累得饭都不想吃。大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停地劝她。可她总是笑着说,活一天干一天,这样充实有意义。
农历十月二十四是大姐的生日。那段时间,她气色特别好。生日当天,忙于工作没有赶回来的孩子们早早打来电话祝她生日快乐,说好元旦过后就回来看姑姑。大姐高兴地手舞足蹈跟个孩子一样。然而生日过后的第三天,大姐的病情突然加重,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
大姐出殡那天,村里所有的人都来了。大家唏嘘不已,倍感失落,说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离去这么牵动大家,说大姐不容易,好人受了很多苦,将去天堂里享清福,一路会走好。
大姐只是位普通的农村“赤脚医生”,生于斯,终于斯,一辈子没离开过这片黄土地,没有轰轰烈烈的事业,却永远留在了乡亲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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