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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2月06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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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光恒 想一想小时候对年的贪恋,似乎就是冲着那点可口的食物与难得的一身新衣。我们这些生活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孩子,大年过后,又都盼着元宵节快点到来。尽管没有大年的白面饺子,但元宵节里,还是有面灯可吃的。 正月十五那天,奶奶吃过早饭,就开始着手准备捏面灯。那时候麦子白面那是何等珍贵稀有啊,于是,奶奶就用几瓢瓜干面、玉米面搀起来,和好面捏面灯。 面灯的捏法,和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是紧密相连的。一般奶奶会先捏在她看来能预示年份天气的月灯。她先把面团弄成圆柱形,在圆柱的一端,用细擀面杖轻轻按压出一个圆窝儿,一月份的灯在窝沿上捏一个褶儿,二月份的灯捏两个,往下依此类推。然后,再捏一些动物灯,那些鸡鸭狗鹅造型夸张,狗伸颈狂吠,鸡仰天打鸣,猪卧地酣睡,鹅探嘴觅食,看起来神似无比。生活的真实与想象,让这些从生活的源头流淌出来的乡村艺术表现得如此栩栩如生。 半天工夫后,捏好的面灯就被放到锅里箅子上,开始上火蒸了。等掀开沉重的大锅盖,在氤氲的白气中,奶奶就眯缝着眼睛,逐个查看月灯:呀,你看,六月灯里的水很多啊,雨水一定多,好啊,六月连阴吃饱饭!哎呀,三月灯怎么没有水啊,可别干旱,三月雨水贵如油呢。实际上,这是奶奶在根据面灯蒸熟后盏中水的多少,来卜算来年十二个月份的雨水、干旱情况,在那科学尚不发达的年代,流露出她对风调雨顺好年景的盼望。 黄昏很快到来,东舍西邻的鞭炮声像燎豆般响起,奶奶开始点面灯了。她把豆油小心地倒进这些出锅不久、晾晒干燥的面灯的凹槽里,用捻好的棉线放到里面当灯捻,一盏一盏点亮。最后,奶奶还会用勺子灯在我面前晃几晃,照照我的眼睛,嘴里念叨着:照照眼,不害眼。我感到很神秘,真管用吗?我想询问,但过年的禁忌已被大人“耳提面命”,受到警告的我不敢问也不能问。 放灯是有讲究的:鸡灯放到鸡窝上,狗灯放到狗窝前,勺子灯放到锅台上,预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龙灯放到粮囤上,暗示苍(仓)龙引进、粮食满囤。于是,整个院子就都被跳跃着的明亮的面灯光笼罩了,像极了童话中的世界。 第二天,我们这些孩子起得很早,没等穿好衣服,就急急奔向放面灯的地方,拿过经过一夜冻得硬邦邦的面灯,狂嚼,感觉香甜无比,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再看,燃过灯芯的黑灰,已经给嘴上加上两撇“黑胡子”了,孩子们就嘻嘻哈哈地互相取笑起来。 奶奶看着我们,用手抹着眼睛,抹下一大滴泪来,说:你们这些孩子,见过什么啊?去吃吧,这面灯能治尿床,但可别撑坏了肚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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