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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2月12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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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DF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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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姓名:杜德彬
●终年:44岁
●籍贯:四川泸州
●生前身份:厨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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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千
看到还散发着油墨香的这本《海鲜川烹》,我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一段段难忘的往事。
2011年11月1日下午,突然接到老转村集团牛总在从青岛到济南的动车上打来的电话。他说:“你在济南吗?我一会儿就到济南站。”我知道牛总是回来看厨师长小杜的,医生说小杜的病情非常严重,恐怕不几天就要离开人世。我早已知道小杜查出癌症的情况,已住院多日,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悲切。我说:“老兄,你等着我,我们一起到医院去,我要看小杜师傅最后一眼。”
我和牛总如约来到济南中心医院病房。小杜看到我俩,心情无比激动,努力地要坐起来,却起了两次都没有成功。这时我赶到他病床前,说:“不要动,不要动。”此刻他正输着氧,打着点滴。小杜从被子里费力地抽出手来抓住我的手,嘴角嚅动着,含混地说着:“谢谢!谢谢!”眼角情不自禁地溢出了泪水。握着这双有些浮肿的手,我的双眼立刻湿润了。
那一刻,我感慨万千。
这是一双普通男人的手,这是一位川菜厨师的手,如果你来过济南最早的川菜馆——老转村,你可能不认识小杜这个人,但一定尝过他亲手做的菜。从一个小厨师到酒店的厨师长,这双掌勺的手,18年来为多少人炒过多少次菜,已经数不清了；多少活色生香的川菜是这双手亲自做出来的,让无数人平淡的生活更有滋味和色彩。如今,这双酿造出美好生活的手已变得虚弱无力,哪能不让人悲从中来,唏嘘再三!
我认识小杜,是因为老转村。老转村在济南,在青岛,在山东其他地市,乃至在全国都是一个响当当的餐饮品牌。牛虎兵,是老转村的创始人,更是我的挚友。在近二十年的交往中,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已成为相濡以沫的同道与兄弟。牛总的很多同事和员工也成了我的朋友,小杜就是其中的一位。小杜是四川泸州人,18年前,从遥远的巴山蜀水,过山川,越河流,乘坐老旧的绿皮火车,走过迢迢蜀道,来到了济南,与从重庆转业回济南的牛虎兵夫妇一起创业,开办当时济南第一家川菜馆——老转村。18年来,他从一个年轻的厨师成长为厨师长,再到今天老转村餐饮集团的总厨,其勤勉,其智慧,当是一般人所不能比。然而,直至今天,大家还是亲切地称他为小杜,直到他出版这本《海鲜川烹》时,我们才知道他的大名叫杜德彬。
在病床前,小杜的妻子,一位质朴、善良的川妹子讲起的事情让我动容:当得知小杜患了不治之症后,他的七旬老父亲来济南照看儿子,父亲想接他回四川老家,小杜几次都坚决拒绝。他说:“老转村就是我的家,山东就是我的故乡,我对这里有感情,我活着,就舍不得离开这里。”当医生通知家属小杜病危时,他让妻子给牛总发短信:“快让牛总来,最懂得我的人是牛总,当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有牛总在我身边,我走得踏实。”小杜的妻子慢慢地撩起他的衣服,让我们看他肿胀的腹部,深情地说:“知道他难受,他每天都不停地抓挠,癌细胞已经扩散到骨髓了。但是我更想多留他几天,再让他看看他眷恋的亲人和这个世界。”
更让我感动的是,牛虎兵这位出身行伍却酷爱中国传统文化的民营企业家,在老转村既是老板,又是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兄长。在小杜病危期间,他做出了一个令人感佩的举动:出资数万元为一个打工厨师出版烹饪专著,记录小杜在老转村18年的厨艺和劳动成果。一个普普通通的川菜厨师,来自异乡,罹患绝症,能留给这个城市和人们的记忆可以说微乎其微,他的劳动成果和人生智慧能够结集出版实属奢望。小杜倍加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认为这是他最神圣的事情,一遍一遍地改稿,一个一个地梳理菜谱,一遍一遍地修改文字,虽然没有多少章节,可小杜做得是那样认真仔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他要用好这最后的每一寸光阴。在编书期间他好似换了一个人,精神明显好了起来,常为他的这本心血之作忙碌到深夜。我为他联系了青岛出版集团,当出版集团的贾总得知情况后,非常感动,也非常支持,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赶印出版了这本《海鲜川烹》。当小杜12岁的女儿拿到带着墨香的精美图书时,跟爸爸开玩笑说:“爸爸你该知足了,你出版了专著,就是专家了。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厨师爸爸。”小杜看着调皮的女儿,无比欣慰地笑了。这是小杜最幸福的时刻。牛总就是这样一个可以生死相托的人,他让这位普通的厨师得以实现人生的尊严与寄托。
那一天,也许是我们和小杜见的最后一面了,终日服侍病人的妻子来不及与他留下最后的合影。我特意拿出相机为他们夫妻拍照留念。小杜示意妻子把病床的靠背抬得高一点,让他的姿势更正式一点,他坚强地笑着,让我记录下这珍贵的真情瞬间。
然而噩耗还是在2011年11月14日的中午传来了。尽管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尽管老转村牛总夫妇和员工捐款15万元继续救治,但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小杜年轻的生命。
一个厨师去了,他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也没有多少鲜花与友人凭吊,就像秋风里随风坠落不被人关注的一粒果实,但他走完了自己踏实而饱满的人生,完成了自己对泥土的回报。作为一个厨师,看到自己的书出版是惊喜而欣慰的,他满足地笑别了人间。
这就是真实的生活。杜德彬在他弥留之际用菜谱记录了他生命的智慧与汗水的印痕,书写了一个厨师的生命精彩。在与病魔抗争的最后时光里,他每时每刻强忍着剧痛,精心地烹调,为这个世界留下生活的美味与美好。在病床前,他艰难编书的身影让我们看到了与病魔斗争的毅力与坚韧,也看到了生命的执着与坚强。在小杜的追悼会上,牛总告诉我,他和公司的员工还在准备为小杜出一本记录他四十多岁生命的传记《川菜人生》。从这本书中,我们会看到生命的坚强与真情的力量。
每个人终归是要走的,人生终会到达最后的那一站。一个厨师的生命旅程终结于他感恩的异乡与团队,是不幸中的幸运与幸福。如著名作家史铁生在他的名篇《我与地坛》里所写:正像出生一样,死亡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小杜在痛苦中有欣慰,在留恋中有满足,在平静中有彻悟,在最后的握别里,他看到的是大家庭里的真情与爱……
亲爱的小杜老弟走好,英年早逝的你活得安分,走得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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