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2012年02月14日
作者:
-
 【PDF版】
|
|
|
|
|
暗恋、单恋、热恋、失恋……有人在甜甜蜜蜜中体会着属于自己的小幸福,有人在黯然神伤时探寻爱情与人生的奇妙答案。然而,最残酷的现实是,给人留下深深印记的却偏偏不是收获爱情果实的满足与快乐,而是与爱情割裂时痛彻心扉的记忆。
爱情有很多种姿态、很多种味道,亦有很多种表达。小说、电影中对爱情的种种描摹已经足够多了,但我们依然会有自己的故事要讲,有自己的感觉急切地想要表达,因为——爱情真的是属于自己的,没人能替你讲出来。
私人爱情
能正大光明秀出爱情的,一定有许多虚荣的东西在里面,而最真实的爱情,一定踏实、肯定,一定是只有自己和他知道,有多芬芳,就有多隐秘。
爱情最私人化,一对一。只可能一段时间爱上一个人,这个人不爱了,才有可能爱上下一个。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即使也对另一个人有好感,可只是好感,不可能是心惊肉跳的爱情。
爱情最具有唯一性。
那真是一个人的事情。
即使反复地说如何爱如何爱,但也只是说出了万分之一。真正的爱情隐藏于心,哪里用语言描述得出来?
最私密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睡梦中,空灵的院子,猫,他,还有那蓝色如钻石的星星……说出的,只是能告人的,大部分,不可告人。爱情是不可告人的东西,是隐秘之花中最怒放的那朵。能正大光明秀出爱情的,一定有许多虚荣的东西在里面,而最真实的爱情,一定踏实、肯定,一定是只有自己和他知道,有多芬芳,就有多隐秘。
其实任何一次恋爱,都是在和自己恋爱。不是吗?你爱上的人,大抵有你欣赏的因素——冷静、才情、宽容、丰厚、低温、模糊……这些因素全是你所具备的,你先是爱上自己的爱情,再是爱上这个想象中的人。
其实每次恋爱的结束,也是自己的一次告别。
爱情是一个事件,或者更多的时候是一次事故。在这个事件中,你以为纠缠的是对方,其实更多是内心与自己的角逐——有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那时的个人战争白热化,但见到他,又把头低到尘埃中去。张爱玲遗作《小团圆》里面亦有大段情事描写,又冷又热。张爱玲把男女私情早就看透,那是她自己与自己的纠缠。她在文字上与胡兰成多么契合,彼此的懂得那才是山河浩荡,她哪里还顾虑他是什么人?私人爱情,到最后爱上的是自己或自己的一部分。
总是在从前跌倒的地方再次跌倒,一次次,重复着上次的悲剧或节目。好在爱情从来不怕重复——虽然仍然是纠缠哭泣甜蜜欢喜,仍然是男欢女爱,仍然是旧山河如画卷一般卷土重来,重来也是好的,总比寡淡地过一生好。爱情从来有时效性,一生爱一个人?想想也会厌倦。生命到最后都是一场华美的厌倦,如飞蛾扑火,非要疼痛才会过瘾。
疼痛的东西才能回味绵长。我小时最讨厌吃苦瓜,但长大后却极度迷恋,野生的苦瓜极度的苦,但那苦瓜却刺激着味蕾,有着极端的茫然。加上辣椒炒,又苦又辣,却成为我至今迷恋的一道菜。而糖果,我离它越来越远,远到它是我的陌生客。甜蜜的东西短暂而腻,只有苦,才苦得这样荡气回肠,我留恋那苦那辣,久久回味。后来翻看书,发现那苦瓜居然是大大的好,而糖吃多了一点益处没有。
所以,那疼痛的爱情会绵延一生。毕加索的女人,我只记得朵拉·马尔,她无数次自戕,为的是讨这个男人的慈悲,歇斯底里和神经质都让我心疼。还有罗丹的情人,如此神经质,最后为爱情疯掉,终于崩溃……是的,私人爱情走到终点会倦。私人!多坚硬、多个人的两个字!它多属于爱情!
不喜欢看一些根据名人爱情故事拍成的电影,比如《佛里达》、《梅兰芳》、《人间四月天》……被演绎的爱情是薄的、疏离的,是过于被渲染的,真实的爱情非常私人,只有自己知道,被演绎出来的爱有多少真实的成分呢?我坐在电影院里,冷静地看着那些有些惆怅惨烈的爱情,听到旁边女人的饮泣,我知道,这些东西不是私人爱情,是被公众化的东西,是那么远那么隔阂的东西。
我宁愿相信他们留下来的那些文字。
有人说孟小冬35岁后的照片再也没有笑过,我去网上查那些照片。
果然没笑过。
爱情没有了,笑意也就无存了。
杜月笙、梅兰芳,她究竟爱过谁?爱谁更多一些?那真是她私人的事情。或者她谁也不爱,她只是爱上了爱情这回事,或者为生存,为虚荣,为现实中的种种……
最有可能的是,她爱上的是自己。这样一想,我心里妥帖了很多。最私人的东西,无论它好与坏,都值得人无比尊重。
80岁时你还是我的情人
都80岁了,再欢娱,也是落叶后的大树,根与根紧密相连。我其实知道,还是有一天,我们会在这个世界松开手……
假如你到了80岁——有这个假如吗?肯定有,我信了。
活到80岁,你的28颗牙,还有多少颗?这是我最关心的。我还愿意为你在砂锅里炖汤,你看那灶台上紫色的砂锅,在时光里缓慢老去,再过500年,它肯定是一件文物了。
我肯定不能再活500年了,500年后,还有谁从时光的厚土里把它打捞,恢复我们那相爱时储存的记忆?我生命的轮回,又在哪里?有人说,我们用肉眼望见的星星的光,其实是几万年前发射出来的。我得承认,那个时刻的绝望。我得承认,在肉体的千年废墟之上,我看不见,它会开出什么样的花。500年之后,我们生命的延续,他(她)又在哪里的世界奔跑……
活到80岁,在老屋里,你也许会攀着墙根,朝我缓缓走来。一瞬间,我这个老头子,会幻化出你20岁、30岁、40岁的身影,闻到你当年身上麝香一样的气息。我会拥抱80岁的你,粗布一样的肌肤,比岁月还要深的皱纹,比风还要密的喘息。亲爱的老太婆啊,我也许无法保证,我不会朝大街上的美女张望,我不会停止冲动,给一个少女写诗。甚至,我心血来潮,拄着拐杖,战战兢兢去跟一个人约会,把我写的古体诗送到另一个老太太面前,请她读一读。
但你活到了80岁,再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你。60多年的婚姻生活,60多年的磕磕碰碰,60多年的耳鬓厮磨,我们早已经根植在对方的生命里。其实原来我也没有信心,你会陪我这么久,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那年一场大病,我绝望得以为你要离开我。那年一次闯红灯,我以为你要真的把心扉与家门对我紧闭。胡杨树在沙漠倒下了,还活了一千年；我和你,手松开了,脚底的根须,还触在一起。
从我生命的发源地,我们一起在这个国家走了多长的路?我很想用虚线画出一幅地图来,张贴在墙壁上。这张地图,就是我们今生最美的地图了。其实我知道,最美的地图不是在纸上、在墙上,它鲜活在心里。
都80岁了。你把我看老了,我把你也看老了。你原来,是葵花脸。我原来,是宽颧骨。80岁那年,我们差一点长得一模一样了。夫妻相、夫妻相,即使两块岩石堆在一起,风把石子一层一层吹走,漫天风沙再落下来覆盖,并排的石头,也早已一模一样。
都80岁了,再欢娱,也是落叶后的大树,根与根紧密相连。我其实知道,还是有一天,我们会在这个世界松开手。不必问那一天具体是什么日期,是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好吗?
都80岁了,望着你在阳光下打盹儿,望着你痴痴地去想一个远行的人,我学会了讲理,抛弃了敏感、多疑、粗暴,修养也变得很深。我知道,无论我们怎样合二为一,其实也始终无法摆脱人世间那最后的孤独。
都80岁了,亲爱的老太婆,我们得联合起来,共同抵抗衰老和死亡。亲爱的,你80岁了,还是我的情人。你看,天尽头,有两匹老马,暮色散去,它们一同走入远古,走向永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