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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2月2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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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京剧《杨门女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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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明
现代社会听歌的人越来越多,听戏的人越来越少。歌可以越听越简单,戏却是越听越复杂。
有一出戏叫《杨家将》,其实是许多折故事蝉联起来的戏曲集,用现在专业术语说,就是一个连续剧。
但是,我一直以为该连续剧叫《杨家将》有些名不副实,因为这出戏的后半部,已经没有什么姓杨的主角人物了,倒是一群姓佘、姓穆、姓柴的女士们唱了主角。更何况,即使在这出戏名叫《杨家将》的前半部,就内而言,从老杨家开山鼻祖老令公杨继业开始,就是佘老太君的手下败将；到第三代掌门人杨宗保更是让佘老太君未来的孙媳妇穆桂英,打得杨家儿孙两代人仰马翻。这也就罢了,虽然老杨家被人家打败了,最后总归是把胜利者吹吹打打娶回了家,再挨打也是关起门自家的事,算不得丢人。况且,据戏中交代:杨家的媳妇们温淑贤惠,文武兼备,男人们在家挨打之说,似乎不成立。按说老杨家得此一批贤内助,男人们后顾无忧,建功于外当是分内之事。何况,杨家将的故事发生在宋朝——正是中国历史上异族入侵,民族将亡之时。
杨家的戏,却每每使我失望。逢正牌杨家将领兵出征时,开局多是凶险——或是疆场遇困,或是兵败流亡,再或是奸臣当道蒙冤囹圄——总要等到原本专心主内的媳妇们披挂上阵,千里驰援,才得转危为安,得胜还朝。真是塌尽了天下男儿的脸。
知道自己这样说话,难免不被热血男儿、巾帼英雄一顿胖揍。男儿打我的理由很充分:人家老杨家战场上死得“宗保”都没保住,你敢不领情。巾帼们打得就更有理由了:媳妇们上阵怎么了,国家有难,男女同责；媳妇们爱武装怎么了,不服!揍,先揍服了你再说。
先等等,容我找到牙再分辩一二……
不是我不服,是戏的结局没法叫我服。
……哎呦喂,诸位高抬贵手,容我唱完了再打不迟——苦啊……
我所看到《杨家将》的最后一出戏,是《杨门女将》。此时杨家男丁已战死殆尽,而宋朝边关却危在旦夕,佘老太君百岁高龄请缨挂帅,麾下只统领着八个儿孙寡妇,再就是八姐九妹两个未出阁的老姑娘；杨宗保尚未成年的单传儿子杨文广,是老杨家唯一跟随出征的男儿。这出戏民间也叫《十二寡妇征西》,为什么这么叫,我无处考证,估计另有寡妇从军,或十二只是叫起来和韵吧。这样的将帅组合自然是不能失败的,否则就太惨了。万幸,戏的结局的确是杨门女将旗开得胜,国恨家仇一战血洗。最重要的是,唯有这次胜利,杨家未折一兵一将——杨文广安然归来。
杨家再无男儿可供继续牺牲。总不成叫未成年的杨文广也有个遗腹子吧。
但是,杨家硕果仅存的杨文广从此再未露面,杨家戏似乎也就此打住,莫不成杨门女将最后一战功成名就,国泰民安尽享太平去了?
历史在民间的编篡有一定的限度,这个极限就是不能改写历史——宋朝灭亡了。
一次次依托大宋朝为历史背景旗开得胜的杨门女将,最终也没能挽救一个文弱、怯懦的朝廷。随着宋朝的灭亡,杨家将的故事也就走到了尽头。其实,到《杨门女将》西征这出戏时,杨家将已经走到了尽头。而将一国存亡付尽于十二寡妇的大宋朝也势必走到了历史的尽头。
每每回想十二寡妇征西的场景,一戏台的老弱妇孺却个个金戈铁马、气冲霄汉,我都不禁拍案而起,男人呢?男人呢!
历史上,杨继业确有其人,杨家将却确无其事。写到这里,使我稍稍松口气。男人的尊严使我更愿意相信,纵使为异族所灭国的宋朝男人,也没推卸保卫国家、保护女人的责任。也许也只有大宋朝可以流传出原本应该正名为《杨门女将》的《杨家将》。因为那个朝代的男人们尽力了,却已经保护不了这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女人。而老百姓们需要有人为他们提供保护。这是《杨门女将》故事的根本。
我依然喜欢听戏,可如果让我再看一遍《十二寡妇征西》,我宁愿选择听那些流行过后,永不回头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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