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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4月1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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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DF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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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吉尔·比尔拉思克 翻译:班超 当我把车开进车道时,首先注意到的是草坪上的售房广告牌。尽管这座位于克利夫兰市东郊的房子已经出售有一年的时间,我在纽约的家里时也一直和房地产经纪人保持着联系,但看到这块广告牌才使我更切实地感觉到我即将失去它。 50年前,父亲为未来的家庭建造了它,我们三姐妹在这里出生、长大。它有着如火焰一般红的外观、棕色的门窗和草地上一丛丛的木兰、灌木,这些我都是如此熟悉。 推开房门,我依依不舍地注视每一样物品——字典摆放在起居室的书架上,走廊里的老式落地钟“嗒嗒”地走着,餐厅的枝形吊灯曾经是母亲的最爱。走进厨房,我看到那张黑胡桃木长桌。姐姐和我成年后回家探望时,母亲总是把炒鸡蛋、百吉饼、奶酪等丰盛的早餐摆满长桌。 我久久地凝望着浴室的牛奶溜槽。在我小时候,它可是一个具有强烈魔力的地方。早晨,我走下楼梯,打开溜槽,会奇迹般地发现两瓶牛奶。当姐姐和我十几岁时,我们晚上就经常偷偷从这里爬出去与朋友约会。 我刚搬走时,这房子里的欢笑、争吵和爱仍然充满我的生活。我仿佛能听见房门“砰”地关上、母亲在楼下叫我,甚至能闻到炉灶上食物的甜香。 现在,房子里很安静,母亲还在楼上的卧室休息。最近,她的偏头痛频繁发作,使她不能正常活动,她感觉更加寂寞。我回家是来帮她打包,并办理去辅助生活社区的手续,她马上就要搬过去了。 我走上楼,看见母亲的护理员卡罗尔正帮助母亲起床。她给母亲梳好头发,用一个发夹把刘海夹在脑后。过去,在同一面镜子前,母亲也这样为我梳过头。 在我小时候,母亲很活跃、喜欢社交,每周她都要打一次保龄球。她还经常举办晚宴,从一道道精心制作的菜品到每一张餐巾纸都堪称完美。她热情、富有同情心,因为父亲去世得早,她对别人的痛苦异常敏感。我青春期时,朋友们与父母闹了别扭后,他们最信任的那个人就是我母亲。 “没有你我都不知应该怎么办。”母亲对卡罗尔说。 “你能行。”卡罗尔说。 母亲从未如此脆弱过。我的眼睛模糊了,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 “嗨,妈妈。”我说,“您的气色看起来很好。” “哦,吉尔,你回来了。”母亲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看得出来,收拾房子把她累坏了。“你给医生打电话了吗?”她问我。 “打了。”我回答。最近几个月,我与母亲的医生联系密切,开始了解她所用的药物。 我坐到母亲的身边,问她,“要离开这座房子,您伤心吗?” 她以一种出乎我意料的乐观语调说,“该走了。我只希望自己喜欢新住所。” 好多年了,我为母亲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幢老房子里担心,现在,一想到她的生活范围缩小了那么多我就伤心不已,甚至有不顾10岁的儿子、丈夫、工作和我纽约的家,回来照顾她的冲动。我无法接受她已经没有能力照顾自己的健康和生活的现实。 喝过茶,母亲和我一起翻看辅助生活社区的手册,瑜伽、时事问题讨论、读书俱乐部、一天两次电影放映,社区的活动安排丰富、紧凑。我虽然担心母亲搬去后失去独立,但我也知道,辅助生活社区满足了她的个人需要,她不必为购物、做饭、收拾房子操心,会有探索新兴趣的机会,也许她的生活范围反而能扩大。 几个小时后,我把房子里的东西都打了包,这代表我的童年已经结束。从现在起,我再回家乡就要住旅馆,而不是这个有母亲的舒适的家。但是她需要搬走,而且,我应该让她走。 我与母亲告别,答应到机场后再给医生打电话。在启动汽车前,我最后看了一眼老房子。往昔的一帧帧画面顿时浮现脑海:夏日午后,我与姐姐、伙伴在草地上玩红灯绿灯游戏;冬天,我们在门前堆起巨大的雪人;像今天这样的风雪天,我和姐姐会急匆匆地冲进家门——在厨房的长桌前,母亲已给我们的马克杯斟满了热腾腾的咖啡…… 无论我走到哪里,这些温暖的记忆都会永远伴随我,它们也会安放在母亲去的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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