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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5月1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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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术》海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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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寇润涛
一部充满良心的作品,会和现实产生怎样的碰撞?
一个医生的笔记中,写着四个字:“救我!”“信我!”
面对医闹,导演杨阳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老百姓,吃的一样,住的一样,想的一样,日子过得差不多,为何如此‘仇恨’?”
六六这次不犀利了
5月7日晚,像往常一样,六六在家中辅导儿子做功课。抽个空,她转到电视机前,瞅了一眼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心术》。
剧中,因车祸病人意外死亡而被病患家属起诉、媒体炮轰的医生谷超华,辞职后再次回到医院,与老同事霍思邈一起吃饭、聊天。
六六的爸爸一直追着看这部电视剧。“这个是他以前的兄弟,后来因为医疗事故辞职了。他俩吃饭,他骗他话,他女朋友被术前谈话吓着了,喊他回去……”父亲指着这部电视剧里他最喜欢的霍思邈医生,向女儿解释剧中的人物关系。
“爹,我知道,后面的,我也知道,这戏是我写的。”六六对老父亲说。
5月3日,医疗大剧《心术》在浙江、安徽、东方、天津四大卫视首播。张嘉译、吴秀波两位“师奶杀手”,在片中饰演了两位富有职业素养的医生,一个是典型的好丈夫好大夫形象,一个带点邪气,好插科打诨,颇有女人缘。
这部戏也吸引了“霍思邈们”。只要忙完工作,同济大学附属东方医院血管外科主任张强就会守在电视旁看《心术》,他说:“张嘉译、海清、吴秀波,就凭这些演员,我也想看看这部电视剧。”
“急诊患者未签字敢先做手术吗”、“医生补病历”,一幕幕看过来,张强很感慨。身为一线医生,张强在写病历时也是字斟句酌,花不少时间和功夫。他觉得,这部戏很原生态地刻画了医患纠纷频发下医生这种惟求自保的心态。
张强说,六六的前作《蜗居》因为太过贴近现实,饱受过争议。尽管如此,老百姓还是喜欢这针砭时弊的犀利。
“但是,《心术》并没有在揭露阴暗面上下大工夫。所以,有人说,《心术》这次不犀利了。”张强说,医患关系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剧中所演的医患问题远不及现实严重、复杂,六六将更多的笔触放在了塑造有良知的医护人员身上,“有人说,这是袒护医生群体,但是我认为,这对多数医护人员来说是真实、公平的。”
两年“卧底”
张强对《心术》评价的这个“真实”,正是六六想极力体现的。
2007年,六六的母亲生病了。在长达两年的治疗过程中,作为“陪床”,患者家属对医生所有的怀疑、指责或感激,她都“扎扎实实”走了一遍,“那时候,我便对医患题材产生了兴趣,想真实地再现社会是怎样看待医生的,医生这个群体又是怎样生活的。”
想起在医院陪床的日子,六六历历在目。每天早晨,多数医生都是挤地铁或乘公交车上班。到了医院后,他们一溜小跑穿梭在病房楼梯间,即便有电梯,为抓紧时间也不坐。
空闲时,六六就在门诊坐着,眼前每一位医生都忙得像工蚁。“每天上午,一个医生平均看30至40个病人,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六六说,经常有患者一屁股坐到医生面前,便对医生说他得了什么病,让医生照着他说的开药。医生将药方递给他时,他还问,为什么没照他说的开药?
“医院里的生活是快节奏的,医生的中午饭基本都是凑合。”六六说,在医院陪床时,她经常到医院食堂吃午饭。一般等到她快吃完时,医生才呼呼跑到食堂,狂塞一顿,填饱肚子,因为下午还有手术等着他们。
每天被手术、急诊压着,一个班要上十多个小时,门诊、病房也充满着医生的各种抱怨。
六六听到过有医生诉苦:图便宜买了郊区的房子,不得不披星戴月打着瞌睡挤地铁上班；常年倒班,生物钟变得颠三倒四；高强度工作,许多人被查出甲亢。
因为工作繁忙,私人生活大受影响。在医院里,一些熬到老姑娘的护士因找不着对象相互大吐苦水；子女上学不省心的医生,一有空就操心四处联系家教；虽然自己就是医生,但家里老人生病却没人管……
六六说:“之前,我很反感医生面对患者时性子急、脾气大,但是经过两年‘卧底’,我才逐渐理解了,面对压力,谁都不容易。”
患者不相信医生,医生不相信患者,最后两败俱伤
六六希望,把医护人员这种生活、工作上的压力真实展现出来,能让观众有所理解,或许能为矛盾日益尖锐的医患关系降降温。
但现实中,医患矛盾却一直不断。3月16日,在死去病患家属的压力下,陕西省横山县百信医院院长率众为病患死者下跪；5月1日,在深圳市宝安区松岗人民医院,患者家属在门诊大厅摆设灵堂、烧纸钱,声称要为死去的患者讨说法。而前不久发生的一则新闻让六六也深有感触。
5月8日,南阳医专附属第二医院女医生张娟服药欲自杀。原来,之前一患儿家属称“张娟贻误治疗导致患儿死亡”,在张娟所在科室大闹,并追打辱骂张娟。张娟在遗书中写道,自己是“不堪忍受患者家属的侮辱和高额索赔才自寻绝路的”。
“《心术》中也写到医闹,护士张晓蕾被患者家属一拳打倒在地,血流满面。值班主任吓得躲在办公室不敢出来。”六六说,在写《心术》前,面对医患矛盾她更多地是对患者及家属的同情。而真正深入到医生这个行业后,她反而认为,有时,医生更弱势。
与六六的感觉一样,在医院当护士已经两年的燕子(化名)看过《心术》后,觉得终于有一部电视剧能替自己“说话”了。燕子是临沂市矿务局中心医院妇产科一名护士,两年来,她也曾经遇到过一些不讲理的患者家属,“感觉无法和他们交流沟通。”
燕子告诉记者,多数患者都认为自己掏了钱,理应是“花了钱,买健康”。但是,在救治病人时很多情况都可能发生,医生只能尽最大能力去治疗,却不能像产品质量认证一样给患者家属一个“保证书”。
《心术》中有一场“术前告知录像留证”的戏,也勾起了陈阳的回忆。一年前,陈阳还是济南一家二甲医院的外科医生。陈阳说,一般来说,手术前让患者家属签字确认即可,但他所在的医院遭遇几次医疗纠纷后,很多医生在术前告知时私下里都偷偷录像,以防发生意外时被患者家属纠缠。对剧中霍思邈说的那句台词,陈阳记忆深刻:“患者不信任医生,医生不信任患者,到最后,是两败俱伤。”
生活中需要希望
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白衣天使”这个词。“不过,不管穿着白大褂,还是脱下白大褂,‘白衣天使’都是普通人。”作为《心术》的导演,杨阳对“白衣天使”这样理解。
杨阳曾在医院就诊时发生过很多不快。逐渐地,她宁愿上网查询、自费买药,也不去医院了。直到接拍《心术》,她才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医护人员,“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那种如何揭露医疗黑幕的快感,而是一种纠结。”
杨阳在医院体验时,一个外科医生做完一台大手术后,累得几乎迈不动步了,但他还要赶去另一家医院“开飞刀”。“开飞刀”就是挣外快,医生在这方面都讳莫如深。
杨阳问他为何如此拼命,他说:“恨不得把这双手变成搂钱的耙子”。
此言一出,险些将杨阳雷倒。“真的无法相信,这位刚在手术台上一站七八个小时,不吃不喝,专注沉稳,与我心目中‘白衣天使’形象重合的人竟说出这等话来。”杨阳说。
后来,杨阳才知道,这位医生有房贷要还,他的女儿还在国外上学,“生活的压力让人不得不将钱看得很重。”
也许正是存在医生“恨不得将双手变成搂钱耙子”的医疗环境现状,导致不少患者家属对医生越来越不信任。正在山东省立医院带孩子治病的济宁人孙庆华对《心术》里的情节有些不满。
“钢丝男那段让我印象很深,医院免费为‘三无’病人钢丝男进行手术,医生捐款为钢丝男筹集手术费用,情节很感人。但这样的事,只能发生在电视剧里。”孙庆华说。
为了给孩子治病,孙庆华带孩子从济南到北京,跑遍了大大小小医院。他告诉记者,几乎所有医院都要求“先交钱,再看病”,“没有钱,连挂号都不可能,更别说看病了。”
从患者家属的角度来说,孙庆华的看法更符合现实。对于《心术》中这样的演绎,出演霍思邈女友的演员韩雨芹告诉记者:“我们的生活中需要希望。”
“救我!”“信我!”
除了对医生免费救治“钢丝男”剧情质疑外,不少人也反映《心术》中“医闹”场景对问题剖析得不够彻底。现实中,很多医生面对“医闹”时多数很麻木,采取回避态度。
杨阳在拍《心术》时就亲眼目睹了一起“医闹”。一天,在她体验的医院门口,一行人披麻戴孝,烧纸、撒纸钱、贴大字报,老妇人哭晕了,赶紧抬进医院进行抢救。
杨阳说:“医院门口,‘杀人犯’、‘刽子手’,硕大的黑字,让人心惊肉跳。”病房走廊里,医院一位老教授神色黯然,说:“我已经立下遗嘱,让孩子的孩子不要学医。”一名年轻医生说:“我正申请出国,国外行医收入高、受尊重。”
“看到这些,你不得不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老百姓,吃的一样,住的一样,想的一样,日子过得差不多,为何如此‘仇恨’?”身临其境感受“医闹”,杨阳心里只有纠结。
回头想想所谓的“白衣天使”,杨阳认为,其实谁都不是“天使”,都有七情六欲,都想过好生活。那个“恨不得将双手变成搂钱耙子”的医生,人到中年,更多考虑的是如何挣钱。只不过,医生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手里掌管着别人的命。
在拍《心术》的日子里,“纠结”的情绪充斥杨阳心头,“手心手背都是肉,刀切哪块都疼!想到我们的孩子总要在医院出生,将来老去也要由医生送行。如果为了一时之快便向兄弟姐妹挥刀,伤了医生这个群体,患者就能平安吗?”
在一个医生的笔记中,杨阳看到四个字:“救我!”“信我!”
杨阳说,这四个字,既是患者的呼唤,也是医者的心声。“如果医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就能快活吗?如果一部电视剧成了泄愤的平台,就不会有人心寒吗?”杨阳认为,无论这部电视剧是否能被广大观众所接受、认可,身为导演的她都要凭良心做事,“举重若轻,带给人温暖和希望。唯有人文关怀,传递爱心,才是我等该做的!”
最好的时候,最坏的时候
对《心术》上映的时机,杨阳评价说:“这部戏可以说赶上了最好的时候,但也可以说是赶上了最坏的时候。”
“最好”,是说正值国家正式下文治理医患纠纷,医护题材剧是舆论热点,吸引眼球,传播效应事半功倍；“最坏”同样也因此,大多数观众对于医疗机构并没有直接情感,更多地从病患角度思考问题,对于剧中极力突出和谐、甚至稍微偏向医疗人员尽心尽力工作的立场,会不容易理解,进而对这部电视剧产生抵触情绪。
对此,中国医师协会维权委员会委员邓利强认为,《心术》是一部充满良心的作品。
他告诉记者,目前医患矛盾主要集中表现在医疗纠纷案、医闹案、伤医事件频发。医患关系紧张、不互信、可能现在到了冰点,“最近连续发生的几起伤医案,难道是医患关系好的象征吗?”
邓利强说,“医闹”破坏了法治,破坏了医患的互信,得利的有可能是闹事的人而不一定是患者。要保持医患之间的融洽,患者应懂得医患之间的互助互利关系。说起亲身经历的“医闹”事件,邓利强印象深刻。他说,当时他被“医闹”围过十几个小时,一个中年妇女贴身对他骂了两个多小时,也有人摔杯子,还有人在医院设灵堂、抬棺材。“怎么解决呢?俩字:受着!受不了怎么办?报警!报警后也照旧,再受着!最后医院只能给钱。”
那么,如何才能缓解医患矛盾呢?邓利强认为,面对医患矛盾,医生、患者都要清楚问题的症结,双方都应调整心态和对彼此的认知,《心术》正是将人们朝这个方向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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