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寅 2012年6月10日中午1点10分许,我正准备午休,电话铃突然响起,电话里传来女婿焦急的声音:“爸,李慧摔着了,叫她不应声!”我说:“赶紧打120!”他说:“打了,急救车还没到。”我放下电话,立即安排车辆和老伴直奔济南。 我和老伴赶到急诊室门口时,一位大夫开门出来对我说:“你女儿已经没法再抢救了,我们已抢救半个多小时了。”一时间,我和老伴泪流满面。 李慧是我的二女儿,1985年高中毕业,考入莱阳中医药学校,她说话办事实实在在,待人接物平和、可亲。一入学,班内推选班干部时,同学们都推举她当生活委员。她在平时完成自己学业的情况下,再挤出时间,分别收取全班同学的生活费,发放饭票。隔段时间,她把同学们对生活情况的意见汇总起来,反映给老师,让老师再反映给总务处,对食堂的饭菜进行改进。在校三年,她把全班的生活管理得井井有条,深得同学们的拥护和好评。 女儿在学校学习期间,我虽在县委机关任职,但那时工资低,子女多,女儿深知家庭的境况,省吃俭用。吃饭时,她专拣便宜的买,平时很少花零钱,每学期给她带去的生活费及杂费,本来已计划好,刚够本学期花销,可学期结束回家时,所带去的费用还有结余。老伴忍不住劝女儿:“家庭再困难,也供得起你上学,饭菜别光拣便宜的买,身子是本钱,别把身子搞垮了!” 女儿毕业后,分配到济南市立儿童医院中药房工作,这样,她在学校所学的专业知识在工作中也有了用武之地。她在司药中,注意研究摸索每味中药的重量,努力做到“一抓准”。遇到处方中有“先煎后下”的(把药先用水煎熬几分钟后,再把另包的一味药或几味药放进药锅一块煎熬)或“包煎”的(在处方中,有单独要用纱布或专用药袋包装的药物)时,她总是对取药的人千叮咛万嘱咐:“后下”的药,等药煎熬几分钟后再下,对“包煎”的她也是一一告知煎熬方法。女儿常对我说:“凡有病吃药的,都想药到病除,如果煎熬方法不对,同样的药物也起不到应有的效果。做一名中药师,就应该尽职尽责多为病人着想啊!” 女儿婆家地处泰安市的一个偏远农村。公爹于1994年因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婆婆于1996年患脑梗阻,经治疗,留下后遗症,半身瘫痪,在家只靠两个没有结过婚的哥哥照顾。 婆婆的病情成了女儿的挂心事。每周休班,女儿都会带着治疗偏瘫的药物和婆婆爱吃的食品以及穿的衣物,去泰安看望她。女儿一到婆家,给婆婆换洗衣服,拆晒被褥,梳头、洗脸、洗脚,一刻不停地忙活着。 女儿婆家日子过得比较紧巴,房舍较陈旧,在婆婆得病的头两年里,女儿和女婿回家时只能住在一间储存粮食的低矮的屋子里,一到夏天,蚊子成群结队,他俩只好搬来干柴草,再到大门外薅点青蒿,点火生烟来驱蚊,一夜睡不上半宿觉。而冬天时,炕上只铺着一领光席、一床被子,连床褥子都没有。女儿回来曾给我说:“冬天夜里在婆家冻得一个劲地打牙巴骨。”即使这样,只要放假,女儿仍然带上大包小包东西去看望婆婆。她的同事、朋友都劝她,何必这么辛苦自己,不回去不行吗?女儿却说:“咱年纪轻轻的,受点苦,挨点冻不算什么,只要婆婆高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就这样,济南—泰安,女儿这“南征北战”的生活一直过了11个年头。 女儿孝敬公婆人见人夸,对我和老伴亦是孝敬有加。女儿每次来长清看望我们,总是考虑我们需要什么,都给我们带来。前些日子,她得知南方出产的荔枝在济南上市了,赶忙批了一箱,给我们送来。她边扒着鲜荔枝一个一个地往我和老伴嘴里送,边说:“最早上市的荔枝核小、肉厚、汁多、甘甜。”我说:“才上市的荔枝价钱太贵!”女儿说:“你们能吃上,咱不管它贵贱,各种水果咱先尝鲜,俗话说‘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嘛!” 老伴牙口不好,女儿来看我们时,把那些她母亲咬不动的花生米、核桃仁之类的,用砸蒜用的蒜窝子砸碎,盛到碗里,一勺一勺地往老伴嘴里送。 为了让老伴吃上苹果,女儿把苹果洗净,用水果刀削成小薄片,用牙签叉着给老伴吃。 乐陵小枣一上市,女儿拣着又脆又甜的买了送来。市场上没有鲜枣了,就买来大红干枣。她嘱咐我们说:“老年人每天吃几个枣,能强身补肾,别忘了吃。” 我和老伴的衣服,一年四季,不等换季,女儿就根据我们的体形到商店买了送来。女儿买的服装,有时老伴嫌花色太显眼,女儿就开导她说:“现在老年人都时兴穿大红大绿的,老要张狂少要板嘛!您穿上试试,准不难看。”老伴穿上一试还真满意! 老伴从小生长在山区农村,年轻时喜欢穿自己做的布鞋,鞋底和鞋帮都硬邦邦的,对脚有点束缚。可上了年纪,脚略有变形。女儿了解老伴穿鞋的习惯,买来的皮鞋、布鞋、凉鞋都宽松舒适,她说:“人上了年纪脚吃不了亏。我给您买的鞋,走起路来保准舒服!” 今年初春,老伴的心脏病复发了,住进了长清区人民医院。女儿知道后,立即调班,来医院伺候老伴。老伴在输液期间,女儿给她妈喂水喂饭。女儿说:“老人家光在床上躺着也会觉得累。”她给她妈摇起病床,又是按摩肩膀,又是按摩腿,不停地给她妈推推这里,揉揉那里。 女儿那个勤快劲,我和老伴永远也忘不了。她每次来看我们,总是不停地干这干那。她看到抽油烟机该清洗了,就拿来清洗剂清洗,见到我们穿的衣服脏了,就让我们换下来,洗好,叠好,存放整齐。她每次来,都要帮老伴洗洗澡,搓搓背。洗完澡,她再给老伴剪脚指甲。她总说:“妈,你的脚指甲长了时,等我来了给你剪,你眼花了,自己剪容易剪破,造成脚趾感染。” 我爱给《齐鲁晚报》写点文章。济南市售报点卖报时间早,每次女儿一见到我的文章见报,总是第一时间打电话来告诉我:“爸,您写的文章发表了,我给您买了报纸,回家时给您带去,好剪贴存档。” 前些日子,女儿休班来看望我们,看到我的手机按键太小,用起来很不方便,就对我说:“爸,您的手机不适合老年人使用,我给你买部老年人手机。”第二次女儿休班时,给我买来一部彩色大屏幕的、按键大的手机,还对我说:“爸,我先教给您简单的使用方法,下次来,我再教给您各种功能如何使用。”女儿啊,我盼你下次来教我手机的全部功能,谁知却从此天人永隔…… 写下这些文字,我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擦湿了几块手绢。女儿若在世,看到我如此悲伤,准会夺去我手中的笔,说:“爸,别再伤感了!” 女儿,不行啊!我几次想停笔,想隔段时间再写吧!可是,女儿孝敬父母的场景,时时在我的脑海里展现,我强行抹都抹不掉啊! 女儿怎么能知道,她走的那天夜里,我和老伴一夜未眠。我哭,老伴哭,我们的泪水哭干了,眼睛哭肿了,老伴哭着说:“咱怎么这么没福啊,一个这么听话、孝顺的女儿走了!”我强忍着悲痛劝老伴说:“别再哭了,咱们这样难过,女儿在天堂也放心不下啊!” 女儿,别再挂念爸爸妈妈了!爸爸妈妈愿你一路走好! 女儿,你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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