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州市情网上记载:1955年10月,黄河第一艘客轮“鲁生号”首航泺口—北镇区间,载货45吨,客位142个。网上有人问:“谁见过黄河上的鲁生号客轮?”有人答:“早就成废铁了。”
□田邦利
黄河上的“鲁生号”客轮,我见过,印象中船体灰色；到底是深色、浅灰还是蓝灰,已是说不准、搞不清了,当时对这没大在意。见过是因坐过；坐过不止一次,那是在德州二中上高中时。那时交通不便,更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为了省钱,从家去德州,就坐船到泺口(注),再从济南坐火车；从德州回家,就坐火车到济南,再从泺口坐船。船票相对汽车票便宜,火车票学生享受半价优惠。
鲁生号客轮,上客、下客都集中在泺口和北镇。泺口,是南泺口。北镇,就是现在的滨州。在泺口和北镇之间,沿线设有“船点”,供乘客上船下船。济阳县境内有三个船点,从上游往下排,依次是大柳树店、济阳、小街子。小街子船点距离泺口约有150里。这里说的“船点”,其实就是一个坝头、一个便于鲁生号停靠的深水坝头。坝头的近旁有个草棚子,算是“候船室”。
小街子船点离我家18里地,当年我就在这里等船,在这里上船下船。在这里等船的人不多,三个,五个,有时就我一个人,夜幕下,浪涛拍岸令人心悸。鲁生号的汽笛声沉闷而悠长,听到汽笛响,等船的人大了胆子,走出草棚,站于坝头上。夜色并水汽茫茫的河道里,黑黢黢一个庞然大物衔着一团灯火,若明若暗,缓缓驶来,这便是鲁生号。笛声过后,等船人两手搭成喇叭状,大着嗓门、拖着长音拼命地呼喊:“有——上——船——的哟——”有上船的,或是有下船的,鲁生号才靠岸,靠了岸,抛下锚,船员打着手电筒,放下一页长长的跳板。在手电光的指引下,一个一个,一晃一摇地走上甲板。船上已有好多人,有的已经睡了,有的还小声说着话儿。小街子到泺口,票价1元2角。上船买票。船上卖汤面,有清汤面,也有打卤面。一碗清汤面1角6分钱加2两粮票,一碗打卤面2角钱加2两粮票。我买上船票,买碗清汤面热乎乎地喝下,也便睡觉。
一觉醒来,到甲板上走走,夜蒙蒙,水茫茫,只有机声隆隆,黄浪滔滔。从北镇去泺口,客轮逆水上行,要避开大流,拣水流相对平缓又不致搁浅的地方走。一位师傅坐于船头,撑着标有尺度的长杆,不时地往水下探着,一边探一边用行话向舵手报告水深。为了安全,师傅让我回客舱。再觉醒来,晨曦已在水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眼前是华山。驶过一个梭头弯是泺口黄河铁路大桥。火车过桥,客轮穿洞,上下汽笛齐鸣。穿过桥洞,就是人车熙攘的泺口码头。
泺口码头有售票处,也有候船室。候船室沿河而建。乘客检票后,出候船室的东门,沿阶梯而下,就是所要乘坐的鲁生号客轮。
白日里,河中帆船点点,有的逆水,有的顺水,间或有横渡如梭。逆水的贴边,纤夫水边走,一步一叩头。顺水的随波,收起橹桨,扬起风帆,一路欢笑一路歌；或运石,或运煤,或运木头……沉沉的,浪涛拍舷,激起水花一片。8点半,鲁生号客轮从泺口码头起航,大流中,浩浩荡荡,逶迤而下,越千帆,过百舸,没有能与之争流者。岸边杨柳,一抿而后去。堤上汽车,同向行驶的蠕动,逆向行驶的贼窜。下船,上岸,回头河中看,鲁生号客轮已远去天边。
我最后一次乘坐鲁生号客轮,是从泺口回家,时间是1968年6月底。从那,没再坐鲁生号,也没再见鲁生号。进入20世纪70年代,黄河入海年径流量逐渐变小,山东河段1972年出现自然断流,鲁生号也只能停航。如此算来,鲁生号客轮在泺口—北镇区间,前前后后也就跑了15年。在母亲河上乘坐鲁生号客轮,成了我人生中珍贵的经历和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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