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大学的操场简陋时,外人可自由出入；修整一新以后,人们却难以利用它了。那么校方修整操场的目的是什么?
□徐勤玲
我的家与一所大学相邻,闲暇时间我经常去大学的操场锻炼身体。操场不大,而且很简陋,但是跑道还算平整。操场中间是泥土地,春夏之际青草茂盛,鸟雀集飞。操场常年开放,出入非常方便,虽然简陋,但是春夏能嗅闻草木的清香,夜晚能沐清风赏明月,在运动中享受自然的趣味。也许是由于这种种好处,操场里经常可见到本校的学生、教师及家人、附近的居民等在运动健身。
可是,自从前段时间操场改建成塑胶跑道以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虽然操场的面貌焕然一新了,但每次去操场,总是看到铁栅门紧锁。门边挂了一个牌子,上面详细罗列着操场使用规定,大致是要想进入操场,外来人员要交费,本校老师及家属要办出入证,而且操场限时开放,学生上体育课任课教师要提前预约等等。这样繁琐的规定,无疑是人为设置了重重关卡,使进入操场的难度大大增加了,于是操场绝大部分时间是锁闭的。从操场外的铁栅栏向里望去,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如一座修葺一新的、孤零零的监狱。
这些情形触发了我的思考:为什么同一个操场,前后的变化会这么大呢?操场简陋时,可自由出入；修整一新以后,人们却难以利用它了。那么校方修整操场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操场本身不是为了人们运动健体而存在吗?这虽然看似是一桩小事,但它折射出一种价值观:把物质放在首位,而忽视人的存在,由此导致一种封闭狭隘的心态。我深深地感到忧虑:如果大学以这样的心态办学,怎么会有学术的创新和进步呢?怎能培养出学问高深、胸怀天下的学生呢?
德国的洪堡大学是一所世界著名的大学,由德国教育大臣洪堡在19世纪早期创立,被誉为“现代教育之母”。它的教师队伍云集了许多著名学者和大师,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哲学家黑格尔、叔本华,物理学家爱因斯坦等曾在此任教,马克思、恩格斯、海涅等人都曾在洪堡大学学习。洪堡大学成功的秘诀是什么?从近日读到的杨佩昌先生的文章中,我似乎有所了悟。杨佩昌曾陪同一位学者访问洪堡大学,学者向校方提出几个问题,校方的回答值得我们深思。学者问:你们大学没有围墙和门卫,万一闲杂人员进来怎么办?如果非本校学生进来蹭课,占用本校教学资源怎么办?洪堡大学校方回答:我们不理解什么是闲杂人员,任何人都有权来大学参观、访问、听课,因为他们是纳税人。学者又问:外国人并不在德国纳税,也可以来听课吗?校方回答:当然可以,我们欢迎各种形式的交流和访问。从简短的对话中,我们看到了洪堡大学开放、包容的心胸和对每一个人的价值的承认和尊重。创建一所一流的大学需要很多条件,但是尊重每个人的价值,保持开放、包容的心态是最基本的条件。
以开放、包容的心态办教育、重视每一个人的存在和价值,在我国的传统文化中源远流长。早在两千多年前,儒学的创始人孔子在“性相近、习相远”的人性论基础上,提出“有教无类”的教育理念,主张不分贵贱贫富和种族,人人都可以入学受教育。他广泛地吸收学生,以致门下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人,儒学也成为当时影响最大的学派之一。孟子发扬了孔子的学说,他提出“性善论”,认为人生来有四个善端:“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只要人接受教育,努力扩充这固有的善端,则“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把人的主体价值提高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并以“往者不追,来者不拒”的开放心态设科讲学。儒家学说之所以深刻影响了中国文化,与其海纳百川的博大胸怀和对人的高度重视是密不可分的。
开放、包容、尊重个体的价值,是教育进步的动力,也是学术创新的源泉。近代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先生,植根于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以《礼记·中庸》中“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思想为根基,吸取西方大学的先进思想和制度,以“思想自由,兼容并包”为指导思想,对北京大学进行了改革。改革后的北大,不仅包容不同的学术和学说流派,使北京大学出现诸多各具所长而又个性迥异的著名学者；同时也包容学生,不仅招收男生,也招收女生,开我国公立大学招收女生之先例；实行旁听生制度,学术活动向社会公开。自此,北京大学的风气焕然一新,教育出现了新的思想和活力。
我渴望看到一所开放包容的大学。我相信能够看到这样的大学。这种确信来自于我对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和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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