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生 舌尖的追求,是真追求,每个人志向不同,才有远近高低、轻重缓急的风格迥异,无关乎绝对,全凭各人喜好。有一个有趣的生理现象:口味的轻重,似与年龄有关。 年轻人口味偏重。有一次,是去黄山,在屯溪老街,以徽州粉墙黛瓦老建筑为背景,几个美女围着一臭豆腐小摊,吃得忘情投入。臭豆腐,物极必反,臭中析透出食物丝丝缕缕的醇香,是美女们的口腹之爱。活泼开朗的美女喜欢逐“臭”,毫不忌讳自己的美食主张,大快朵颐。难怪乎厚脸皮的男生总能把美女追到手,美女大概是喜欢重口味的动物? 儿童的口味偏轻。人之初,有些东西是不吃的,比如茨菰、药芹、芫荽,就不喜欢吃,有一种淡淡的苦味。孩子喜欢的是甜,棉花糖、薄荷糖、大白兔奶糖、扬州牛皮糖,或大口咀嚼,或含着慢慢溶化。小时候,我对家乡的糯米甜食,如赤豆年糕、芝麻凉团、薄荷糕等情有独钟。 老人口味平和中庸。住在我楼下的一对老夫妇,喜欢粗茶淡饭,夏天日日吃粥。 不同的年龄段,口味的轻重不一样。 《红楼梦》中的史湘云年纪轻轻,喜欢吃生鹿肉,第49回写她“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 林语堂盛年时胃口好,喜欢吃烤牛肉,经常爱在半夜里吃东西。他说,“我觉得饥饿,我一直想了十多分钟,不知道起来的好,还是不起来的好。我又觉得很惭愧,仅仅为了吃东西,睡了还要起来,不过我若不吃些东西,让肚子空空的,那么,我便不能入睡了。”贪吃,担心夫人哂笑;不吃,又对不住自己的胃。 增味、理气、生津、润肺,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感觉虽好,小孩子并不关心。原本人对味觉奢求不多,是尘俗中的那些经历,让他们渐渐品尝到了成功或失败、得意或沮丧的麻辣。 也许,菜就是一味药,每个人的际遇、心情、体质不同,使得他们喜欢上不同的菜。小儿清口,嫩嫩的樱桃小嘴,本来是清新的,气息若兰,及至渐渐长大,品尝太多,口感慢慢变重,味蕾就适应了各种各样的味道。 话说林语堂到了晚年寓居香港,1975年圣诞前夕,二女儿林太乙带他到永安公司去购物,那里挤满采购礼品、喜气洋洋的人们。也许是受到节日氛围感染,想到自己渐渐老去、来日无多,老人悲从心起,突然一把抓起柜台上的一串假珍珠链子,泪流满面——他是在眷顾生命的美好,还有,这世界的美妙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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