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简放逸,随性率意,充满动感和力度,即使有一些“叫嚣之气”又如何?
多么冷寂的季节,寒山、枯树、风雪——隔着几百年的时空,似乎仍有罡风从画面上呼啸而来。
这是有名的灞桥,是诞生了“灞桥折柳”典故的灞桥。在遥远的唐朝,横跨灞水的这座小桥是长安通往洛阳的必经之路,人们常常来这里送别亲友。岸边杨柳依依,折一根柳枝,在风中挥别,自然多了一分诗情画意。而在画家吴伟的眼里,折柳送客的春天远去了,扑面而来的是无遮无掩的“灞桥风雪”。虽然寒气袭人,但画面上却仍然传递着依依不舍的惜别之情——尽管杂糅着无言的凄楚与寒凉。
让我们走近吴伟的灞桥。看啊,一位士人,正骑驴缓缓经过板桥,两个侍者挑担负重紧紧跟随。天寒地冻的时节,天地一派寒凝,路途充满艰难,而四处的场景,又是如此孤寂凄迷。披着霜雪的大山森严地耸立着,如同冰冷刚硬的雕刻。在山顶的岩峰里,簇簇杂树瑟瑟在冰凌的覆盖中,挺立的枯枝上残留着往日的生机。
温暖的村镇已渐渐远去,同样远去的还有背景中的远山,那些山起伏环抱,好像家乡不忍松开的怀抱。可是人啊,总有许多时候,需要离乡背井,去遥远的陌生的地方,做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即使面对着雨雪风霜。
还好,有一脉溪水,融化薄冰,潺湲相随,给寂寞的行旅添了些许的生气……
这是谁的灞桥?没有飘摇的柳枝,没有好听的歌谣,只有老树伸着落光了叶子的手臂。其实,时令的变化原本不必在意,即使胸中丘壑耸立成积雪的巉岩,呼啸的罡风依然传递着心中的雅逸。
吴伟,字士英,又字次翁,号小仙,湖北武昌人。他是明初继戴进之后“浙派”的另一员大将,是“江夏派”的创导者。吴伟幼时孤贫,曾流落南京,后被官宦之家收养,潜心绘事,画名渐起。成化、弘治朝应召供奉宫廷,赐予“画状元”印,由此名声大振。偏偏吴伟率性狂放,不事权贵,更不堪宫廷束缚园囿,请辞归乡,甘愿浪迹江湖,过起闲云野鹤的散漫日子。偏偏,这种日子难得长久,正德时期,他二次被召入宫,并在京获赐两街府第,但仅仅两年,他又称病返乡,放浪在秦淮河上,以粗狂笔法,绘心中豪气。他的盛名,成就了他也毁灭了他,正德三年,他三度被召,想象回到宫廷里的束缚,吴伟怎能不心躁神伤?一醉方休后,他客死在路上。
性格决定画风,吴伟一生狂放不羁,展现在他的绘画中,就是与众不同的奔放粗犷。在《灞桥风雪图》中,画家用侧锋卧笔,线条粗简,水墨淋漓,一次皴染,气势浑然。近处的一簇老树,以焦墨写出枝桠纵横,不着一叶,傲然风霜。高耸的山顶,以粗笔皴擦出坚劲的岩石,点点宿墨,点缀为山石间杂生的野榛杂树,在冷寂中蕴含生机。
粗简放逸,随性率意,充满动感和力度,即使有一些“叫嚣之气”又如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