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种下56亩白萝卜,收获的却是一文不值的“人参”；破碎的不仅是希望,还有他的房、车和积蓄 |
| 115盒劣质萝卜种,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改变 |
| 文/图本报记者黄广华韩伟杰实习生孔冉 | |
- 2012年08月17日
来源：齐鲁晚报
-
 【PDF版】
|
|
|
 | 虽然拿到了一审判决书,但张玉成心里并不踏实。 |
|
115盒劣质萝卜种,1100多个日日夜夜。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两个数字,却让济宁市任城区的张玉成心力憔悴。“你看,都是这些萝卜种害的啊……”吐出嘴里的烟,张玉成的笑声笼罩在升腾的烟雾中,有点苦涩的味道。
8月9日下午,从济宁市中区人民法院拿到一审判决书,张玉成没有想象中的兴奋,甚至是出奇的平静。因为2009年春天购买的115盒劣质白萝卜种,他承包的近100亩田地里没有收获意想中萝卜带来的财富,反而折损了之前4年多的累积。遭受巨额损失的他一纸诉状将与种子相关的一名销售商和3家公司告上法院。
2009年6月底开始诉讼,经历了1100多天,张玉成终于在8月9日得到了法院的一审判决,法院判四被告赔偿原告张玉成包括购买种子款和经济损失在内的总计25万余元。张玉成有心理准备,一审判决不会是这场种子质量纠纷的最后结果,因为赔偿款什么时候到位还是个未知数,但判决书至少可以让他暂时松一口气了。
白萝卜,寄托着他的希望
张玉成常常想,如果他没有在汶上康驿承包下那片地,如果没有把购买来的115盒白萝卜种播撒在地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生活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他甚至怀疑,这一切的出现是命运作祟。“运气不好。”张玉成半仰着头,笑得有些苦涩。
37岁的张玉成有着庄稼人一样黝黑的皮肤,同样,他相信从土里长出来的财富才最稳妥。2005年从工厂下岗后,张玉成决定包地种蔬菜,“种菜不会赚很多钱,但很稳定。好的话,一季能收几万元,比上班强。”
“以前在三郭养蘑菇,我们很有名。”妻子赵万霞在旁边搭了句话,“村里的人都夸我们夫妻俩能干活。”可一想起改变了他们命运的萝卜,赵万霞立即收起愉悦的音调,“现在可恼死了,再也不包地了。”
2008年秋天,张玉成在汶上县康驿镇承包下近100亩农田,准备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继续他的种菜计划。白菜、黄瓜、豆角都种得不错,张玉成看上了当时市场上热销的寿光白萝卜:开春后就种上一大片这样的白萝卜。
2009年2月,张玉成来到市中区的张某的种子店。选萝卜种时,张某告诉张玉成不要用太贵的种子,怕出现假种子。最后,张玉成购买了由北京世农公司生产的“白玉春”萝卜种。
怪萝卜,让希望化为泡影
115盒“白玉春”萝卜种总共花了4600元,张玉成想象着,在56亩肥沃土壤毫不吝啬的滋养下,60天后,这些褐色的小种子会长成白娃娃一样的大萝卜。
架上拱棚、浇地、施肥、一早一晚拉开拱棚让萝卜苗透气,种上萝卜的前两个月,张玉成每天都带着十多人在地里伺候着。一天,张玉成从大片的萝卜缨中拔出几个萝卜,可看了一眼后却把他吓了一跳。“萝卜长的不像样,我就去找卖种子的。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白娃娃一样的大萝卜没有从地里蹦出来,反而是带着歪斜裂痕的“老山参”。把这些怪模怪样的萝卜拔出来,雇人洗干净,张玉成拉了5000多斤去市场卖。长相怪异的萝卜根本无人问津,市场工作人员把腐烂的萝卜清理走,张玉成付了50元清理费,又拉了一车萝卜过来,市场工作人员赶忙劝张玉成把萝卜拉走,“赶快拉走吧,没人要,烂了还很臭。”
地里到处扔着萝卜,张玉成看着心烦。眼看已经误了栽黄瓜的时间,张玉成找来旋耕机。看着旋耕机把满地的萝卜搅碎,张玉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曾经寄托了他赚钱梦想的56亩白萝卜在旋耕机钢刀的翻耕下,化作一地烂泥。
漫漫三年多维权路
地里的萝卜长得和说明书上不一样,张玉成觉得肯定是种子有问题。他和共同种白萝卜的朋友想请专家给鉴定鉴定,跑了几趟,专家答应去地里看看。
随后,他又找到媒体。长了四五条腿,裂了几道疤的白萝卜没上餐桌,先上了报纸。报道发出的第二天,汶上种子管理站组织的专家组也到了张玉成的萝卜地里。经过专家组现场勘察,外表光滑细腻的萝卜仅占11.1%,而这一成多萝卜也因为辣味较浓与品种介绍不相符。专家组最终给出“种子问题是主要的”意见。
2009年6月底,他和种了40亩白萝卜的朋友分别把生产、销售“白玉春”萝卜种的销售商张某、安徽徽大农业有限公司、青岛润农种业有限公司、北京世农种苗有限公司告上法庭。
通过法律来挽回损失,张玉成觉得这是件很简单的事。而当他真正迈上诉讼维权道路时,才发现这条路走起来并不轻松。一次庭审上,张玉成向法官展示长出的怪萝卜,一位从北京来的律师反驳说,不能确定张玉成播下的萝卜种就是购买来的“白玉春”。“我当时就火了,他们根本不懂种地的人,谁也不会跟土地开玩笑。”
而这条不轻松的路,张玉成一走就走了3年多。
磨没的不光是脾气
采访中,玻璃桌上的手机不停地响,张玉成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不断停下又响起的铃声让张玉成也有点不耐烦,他拿起手机嘀咕着“我不敢接,怕一接就是要债的。”
“现在和家人、朋友的关系都不好,父母为卖房子的事生气,兄弟也为我的事犯愁。”张玉成说,他以前的脾气很暴躁,现在他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打了3年多官司,暴脾气都被“磨没了”,同时磨没的还有他包地时的豪气和优越的生活。“以前家里3套房子,好几辆车,还有包地种菜的存款。”妻子赵万霞想着,如果没有这场种子的纠纷,她现在完全不必像年轻人一样在流水线上连站12个小时。
向法院起诉时,张玉成提出向种子的销售者、两家销售公司及一家生产公司索赔包括购种款、萝卜损失及下季黄瓜间接损失在内的60万余元赔偿。法院一审判决,种子销售者赔偿他25万余元,3家公司承担连带责任。这场持续了3年多的种子纠纷会不会到此结束,张玉成觉得不太可能,但一审判决结果至少能让他松一口气,想着下一步做点什么。“做点买卖就得贷款,还有欠下的债。”张玉成不愿意说欠了多少债,只是说赔偿的钱肯定不够。
这三年 太难了!
拿到判决书的第四天,张玉成和朋友在新世纪大市场租了一间小门面。虽然已经订做了广告牌,但张玉成还没想好要卖点什么东西。每个月180元的房租,相比过去近110亩土地的广袤,10平米的地方也就能种20多棵黄瓜。
张玉成说,3年多的打官司的过程里,自己收获最大的就是酒量见长了。“原来喝二两,现在能喝一斤。”拿到判决书的那一天,张玉成在外边和朋友喝了一斤白酒,回家后,感觉很清醒的他,自己又喝了9瓶啤酒。“原来的时候是不能喝酒,但是现在只要喝酒非喝醉不行,喝醉了有时候自己就哭,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张玉成的妻子赵万霞替丈夫“解释着”,右手不经意地拂了一下双眼,她怕泪水一旦落下就再也收不住了。因为,这三年,站在丈夫身后的赵万霞,真切地感觉到丈夫的不容易,丈夫承受的委屈、承担的压力,她都看在眼里,“这三年,太难了!”。
反反复复转了几个圈,张玉成觉得,似乎又回到开始的问题:怎么样才能拿到应得的那笔补偿?就是争回这一点应得的补偿,也很难痛痛快快拿到手,还得去争,去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