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淄川淄河镇境内,淄河东南几公里处,有一座山,形似马鞍,自然就叫马鞍山。1940年代初,这里发生过一次惨烈悲壮的战斗。这场特殊的战斗,即使放在整个抗日战争史中来看,也是绝无仅有的。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人们耳熟能详,但出现在马鞍山上的英雄则毫不逊色,甚至更让人动容。
□林之云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自然,河也不在长短。
淄博的淄河不长,总共才120多公里,可它历史久远。
淄博是淄川、临淄和博山的合称,临淄即营丘,是齐国第一代君王姜子牙的封国所在地。一百多年后,齐献公先是将都城从这里迁到几十里之外的薄姑,不久又迁了回来,并将营丘改名为临淄,意即临近淄水的地方。不管是叫营丘,还是称临淄,淄河都是这座古城南面和东面的天然水道防线。
顾名思义,淄川的名字也来源于淄河。不仅如此,就连齐国的国名也与淄河密切相关。淄河临淄城南一段,有一众泉涌出之处,名曰天齐渊。所以才叫做齐国。
淄河发源于淄博和沂源交界处的鲁山,大体朝东北方向,流经淄博、青州,在广饶县境内入小清河。
这是一条闪烁过众多历史名人身影的河流。
齐景公时期,孔子来齐国避过难,在这里,他第一次听到让人“三月不知肉味”的韶乐。古人做事认真,知识分子就更是如此。后来,孔子还专门留下来,在这儿潜心学习了三个月的音乐。
孟子在齐国呆的时间要长得多,前后有六七年之久,传经讲学,为国家出谋划策。那个时期,也正是齐国稷下学宫最活跃的时期。稷下学宫就设在临淄的西门处,淄河从城东门前流过,一个是文化之水,一个是自然之河,共同滋养着那个古老的国家。
田单解裘的故事也发生在淄河边。一天,一位老翁涉水过河,因为天冷,冻得躺倒在地,浑身发抖,正巧被齐国大将田单看见,遂毫不犹豫地脱掉自己的裘皮大衣,给老翁披上,传为佳话。看来,爱民如命,以人为本,在这片土地上早有传统。
东汉大将耿弇讨伐张步,在淄河边展开过大战。耿弇拔佩刀砍断射入自己大腿的箭杆,继续指挥战斗,终获大胜。光武帝刘秀站在淄河边,望着漫天的云霞,感慨地说:有志者事竟成啊。
在淄川一段的淄河西岸,从南到北,还是焦裕禄和蒲松龄的故乡。 《水经注》一共有30多万字,写到了一千多条河流,光是淄河就用了5千字左右,可见在郦道元的眼里,淄河也是一条比较重要的河流。
在淄川淄河镇境内,淄河东南几公里处,有一座山,形似马鞍,自然就叫马鞍山。1940年代初,这里发生过一次惨烈悲壮的战斗。这场特殊的战斗,即使放在整个抗日战争史中来看,也是绝无仅有的。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人们耳熟能详,但出现在马鞍山上的英雄则毫不逊色,甚至更让人动容。
1942年11月9日,两千多个从沂蒙山扫荡返回的日伪军突然包围了马鞍山,对山顶发起冲击。原来,有汉奸向鬼子报信,说这里藏着八路军的一个军火库,山上还住着八路军的高级将领。
鬼子的冲击很快被打退了。这反而使他们更加确信获得的情报,真的以为遇到了一条大鱼。于是,大规模的冲击一次又一次被组织起来,后来,连飞机大炮都用上了,可就是攻不下来。
马鞍山有两个山头,东边低,西边高,要到西边的山头必须先经过东边的山头,两个山头只有一条窄窄的山道相连。即使过了这个山道,来到西边的山头跟前,面对的仍然是一片悬崖峭壁。要想上得山顶,必须从南边先绕过去,才能看到那条像弯曲的绳子一样悬挂在山体上的小道,几十米高的山头就靠这条小道通到山下。其实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小道,只有十几厘米宽,刚能过去一个人,台阶陡峭而不规整,要双手扶着石壁才能站稳。
这是一条致命的道路,也是一条保命的道路。正是它,帮助山上的八路军挡住了鬼子的进攻。
山头的再西边,就是齐长城遗址,残缺的雉堞依稀可辨,一直延伸到淄河岸边。
实际上,马鞍山只是八路军的一个伤员安置处,加上一部分抗日家属,一共才30多人,只有几支枪。
在山上指挥战斗的是八路军115师一旅二团副团长王凤麟,他的一只胳膊还带着伤。山上所有的人都参加了战斗,连老人、妇女和孩子也不例外。
第二天,鬼子调来了援兵。又打了一天,山上的人几乎全部牺牲。等鬼子攻上山头的时候,剩下的几个人都跳了崖。在这里面,有当时任四县联办主任冯毅之的父亲冯旭臣一家人,冯旭臣的妻子孙玉兰、妹妹冯文秀和三个孩子,他们分别叫冯新年、冯芦桥、冯平洋。
从这几个孩子的名字看,他们和卢沟桥、太平洋和新生活的希望有关系。可是,他们的尸体就横陈在马鞍山下,不知哪一块石头和哪一片草丛里,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
登上山顶的鬼子,付出了一百多条人命和一个大佐的代价。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除了伤员用的绷带、草药和锅碗瓢盆之外,只是一座空空如也的空山。恼羞成怒的鬼子头领,拔出枪,将报信的人一枪打死了。
2010年初春,我怀着一种景仰的心情登上了这座小山。站在当年烈士跳崖的地方往下看,阵阵扑面而来的风带着冷意,片片残雪还留在山坳里。在那条山道边,八路军当年阻击鬼子的射击孔还在,大概十厘米见方。因为枪眼和射击处完全是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硬凿出来的,掩体就很小,刚刚能容下一个人,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那个短命的日本大佐,就是被一颗从这里飞出的子弹射中的。
这座山的海拔只有600多米。
那次,从山上下来时,正是黄昏时分。在淄河边漫步,恰好看到硕大的太阳正被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山头遮住,绚烂的夕阳之光就从山周边透射过来,整座小山几乎成了金山。也许,这是一种巧合的象征吧。
山脚下,缓缓流淌的淄河水被映得通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