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浮生 安宁专栏 安宁,生于泰山脚下,80后作家,出版长篇小说与作品集18部,代表作《蓝颜,红颜》、《聊斋五十狐》、《见喜》等。现为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影视戏剧系副教授。 终于明白母亲淡定地给烦恼去痒消肿的生活哲学,那些无论如何你都厌弃的人,或许永远都不能够摆脱掉他们。 有一熟人,在小城里像一匹鲜艳劣质的绸缎,在风里四处呼啦啦飞,特别扎眼。去饭馆里吃饭,她总会多个心眼,打听你要请谁、这人来历如何、有没有硬的后台、能不能日后用到他(她)做什么事情,再或最近你又在哪里发财,如果有挣钱的买卖,千万别忘了分她一杯羹,怎么着,也要让她尝上一口吧。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对她生出好感。尽管借着父母的关系,与她还算得上远房亲戚。每次见她登门拜访,心里总会左右掂量一下,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她看中,能够为她拿来所用。再或警惕地上下审视她几个回合,想窥出她满脸横溢的笑容里,是否隐藏着重重的杀机。 她总是有事必求,毫不客气。登我们家门,犹如进自家客厅,出入自由,来去轻松。父母是客气善良惯了的,对这个远房亲戚奈何不得,所以若是能够帮忙,他们基本有求必应,从未回绝。这也助长了她的气焰,愈加不把自己当外人,逢年过节提礼进家,人还未到,声已入耳。 一次她正与父母闲聊,我懒得接待,独自上楼网上畅游。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好奇地注视着我与人聊天。我即刻有被人窥去隐私的难堪与尴尬,手胡乱点击了一下,便起身去整理房间,留她一人讪笑着坐在电脑旁边,继续好奇地观望。等到她终于起身,干笑两声,说句“你忙我走”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竟是无意中将我的一个正写的文档没有保存便关闭了。想到刚刚辛苦写成的东西就这样瞬间消失,我几乎气得肺都要炸了,刚想要将平素对她的不满和讨厌全都一股脑倾泻出来,母亲便走过来,看见我发青的脸色,即刻转移话题,说:楼下的茶水凉了,再喝一杯吧。她想来已经知道我要发火,快快地下了楼,躲开了我要燃爆的炸药。 后来问母亲,为何就能够原谅这样一个自私到无休无止打扰我们的女人,我们并不欠她,也没有义务要为她做这做那,仅有的一点亲缘,也不应该任她这样无度索取。母亲莞尔,笑说:哪个人的身边没有一两个蚊虫一样让你烦扰的人呢,你不能消灭所有的蚊虫,也不能让他们不再出现,所以,心里装一瓶清凉油,给自己抹抹,驱驱他们带来的小烦恼,就已经是一个舒适的夏天了。再动怒发火,将已经被咬的一个大包挠破了,化了脓,需要去医院,多不值得。 还没有明白母亲的话,便又遇到了另外一个同样扰乱了我生活的人。他每日都会用这样那样的琐碎小事向我请教,并希望我像百度或者Google,能给他一个十全十美的答案。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谦恭,一声声喊我老师,并找各式的理由讨好于我,但事实上,他所有的理由,都拙劣而且可笑。我本可以发短信给他,告诉他我不喜欢这样自我空间被人打扰的生活,很多事情,他本可以自己找到答案,而不必求助于我。可是我却用近乎粗暴的方式,在他再一次打扰我的时候,将他骂走。我以为这下终于可以安宁,孰料这人却是八卦,将我的坏脾气传播开来,并因此为我招来更多的烦恼,甚至因此失去了一次与人合作的重要机会。这个涂一滴清凉油就可以解决的红肿小包,最后却是花了更长的时间、精力和药物,来祛除它留在我人生肌肤上的青紫难堪的疤痕。 终于明白母亲淡定地给烦恼去痒消肿的生活哲学,那些无论如何你都厌弃的人,或许永远都不能够摆脱掉他们,更不能够强行将之甩掉,那么备一瓶清凉油,自设一段清爽舒适的人生旅程,或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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