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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被
  • 2012年09月0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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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采风后,朋友问我,雪域高原留给你印象最深的是蓝天、白云、雪峰、碧水还是浩荡的牦牛群、孤单的藏香猪?是洁白的哈达还是神圣的寺院?我在摇头之余一脸真诚地回答:统统不是。只有大山上那些脆弱的植被让我刻骨铭心。
  植被,在工业化进程加速的今天是一个“热词”,在森林覆盖率比较高的地方,植被的概念是模糊的,唯有在西藏,植被才是一个具体的、直观的,甚至是一个立体的具象。这个具象随着我走近高山雪峰变得越来越形象化。
  在崎岖的尼洋河畔绕行,越向上游走,山就越高峻,树木就越稀疏、越矮小。到达尼洋河上游的米拉山,树木和灌丛就从视线中消失,5000多米的山顶是浅褐色的裸岩,唯有山坡上抹着一层浅浅的绿。这绿色随着海拔的下降色彩更重了,到了山脚下就有了成簇的沙荆或狼牙刺,绿色浓郁起来。透过车窗,我看见远处的山坡上不时地出现成片的异色,这异色在太阳下有些灰亮,一片一片的异色在绿色的山体上如同人身上的疥疮,刺眼得很。我不知道那疥疮般的东西是什么,那种异色总是与这通体的浅绿不协调,让人感到别扭。
  越过米拉山,从高山上流下的小溪一路汇合下来就有了河的模样,这河叫拉萨河,我们就是沿着这条河向西藏拉萨进发的。此时,狭窄的公路被河和山挤成甬道,小心地向前延伸。这山,你得仰视,这里的山上没有了绿,裸露的岩层上长着叫不出名字的苔藓。尽管阳光如潮,没有植被的山体依旧毫无生机,只有嶙峋的白石向过往的车辆张扬着恐怖。
  我依旧在想着那绿色的山体上的片片疥疮,我急于想知道那绿色的山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疑问终于在去羊卓雍错湖的路上得到了破解。羊卓雍错是冈巴拉山下的一个神秘天湖,如一粒硕大无朋的宝石镶嵌在群山之间。这里的山海拔在5000米,山通体绿色。湖面海拔4400米,起伏的山坡如同高起的牧场,成群的牦牛爬上山坡,山顶是白色的羊群,山脚是成群的藏鸡,生命在这张绿色的毯子上活跃着,十分热闹。我们终于从没有任何植被的山影里走进一片生命的世界。
  车停在冈巴拉山口,供游人拍照,我却被拐弯处的一片裸露的山坡吸引。山坡是修公路时遭到破坏的,流水在这片稍显低凹的山体处汇聚。于是,流水把绿色的外衣撕裂了,形成了无绿的长廊,一直伸到公路处。长廊呈三角形,上面露出砾石和沙粒,大量的石砾冲击到路边。在这三角形的裸露的山体上,我见到一小片绿色,那是被一块大型的石头拦住的一片锅盖般大小的土块,表层长着匍匐状的青草。草至少有三种之多,尽管我叫不上名字来。有一棵草是阔叶的,居然开出一朵红色的花儿。阳光下,这小小的花儿灿烂无比,花儿周围也是那种硬叶的草儿,牛羊没有光顾,它们就显得十分茁壮。我仔细观察,发现这土块的厚度有六七厘米,几种草的根盘错交织,紧紧地将松散的土层拧成一体,用手去掰只能掉下小小的一点沾着草根的小土块儿。顺着这三角的裸岩看去,两边也是和这个土块大相径庭的土层,土层上是绿色的草丛,尽管被牛羊啃得很短,叶儿几乎伏在地上,但这些低矮的草却把根一直伸到土层石砾的交汇处。这几厘米厚的土层和那些低矮的杂草就像床巨大的、绿色的棉被,盖在庞大的山体上。
  哦,植被!
  毫无疑问,对几千米的高山而言,不到十厘米厚的被子让它变绿了。十厘米啊,多么微小的一层,十厘米之下就是数万年的鹅卵石、沙子、泥土组成的山体,很显然,没有这层薄薄的植被,这山就是泥石流的天下了。我明白了,那远处的大山上一块块的疤痕就是这层植被被彻底破坏后留下的硬伤,那灰亮就是裸露的鹅卵石的光芒了。
  这层薄薄的植被既是西藏千山万峰的保护神,又是藏民生活资料的唯一来源,它既保护着山又养育着数百万牧民,不足十厘米厚的薄被承受的超负荷让人担忧,加之暴雪、急雨、狂风……我不知道它还能支撑多久,一旦这层植被消失,这绿山就成了灰色的裸体了。不毛之地将是生命的坟场。
  呆呆站在这五千米的山口,目视着随山势铺开的绿色,我的呼吸比在那片低矮的不毛山谷反倒畅快了许多。导游说,这里氧气多些,山上这层植被为我们生产着纯洁的氧气呢。
  此时,我的胸口一紧,有些疼。我不知道当这些植被彻底消失后,我们还能站在这里安然地呼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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