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爽
说起来,月饼这一传统节日里的传统吃食已被我冷落了许多年。究其原因,多半是因为如今的月饼早已难寻记忆里那缕唇齿留香的传统味道。
电视剧《武林外传》里有这样一个关于月饼的经典桥段——中秋节前,钱掌柜高价订购一批月饼送给知县,要求做到“天下独一份儿”。厨子李大嘴绞尽脑汁研制出一种上尖下圆、点着红胭脂的面点交差,钱掌柜表情复杂地凝视着这件作品,半晌吐出一句话:“这东西在月饼界的确是独一无二,可在馒头界遍地都是啊!”当时看到这段差点笑喷。
然而每年中秋前夕,这出令人哭笑不得的戏码便会在现实中热闹上演。各路商家如同李大嘴附体一般,借月饼比拼想象力,为赚钱出尽噱头,热衷创新却不得其法——月饼的外观从圆形衍生出方形、心形等各种几何图形；饼皮从白面变成冰皮的、绿茶的、咖啡的；馅料更是越来越重口味,除了燕鲍月饼、人参月饼这类醉翁之意不在“饼”的高端养生月饼外,一些奇特的组合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某知名论坛上,有网友发帖抱怨说自己被一种“XO干贝味”月饼恶心到了,立刻引来众人争相吐槽对各类怪味月饼的恐惧,什么牛肉味、叉烧味、橄榄味甚至海带馅月饼、韭菜肉丝月饼……面对商家们“创新无止境”的如火热情,网友们集体飙泪:“这哪里是月饼?分明是包子啊!”更有甚者,曾有媒体报道石家庄一位市民吃月饼时被呛出眼泪,低头一看,“月饼的馅儿竟然是一个个紧紧排列的大蒜瓣儿,除此之外别无他物”!郭德纲曾在相声里调侃暴发户过节定制“带鱼馅”、“腰子馅”月饼,而现实中各类重口味月饼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小一块月饼,硬要学孙悟空七十二变,跨界抢起了蛋糕、冷饮、包子、火烧们的生意,花枝招展地取悦食客,却越来越不像月饼；半中半西、不土不洋的模样和口味,也与中秋节的题旨相去甚远。
年纪越大,就越发怀念小时候那些大众口味的经典月饼——传统的五仁、豆沙、青红丝、枣泥月饼,朴朴素素的外表,包裹着中规中矩的馅料,却自有一种本真的味道。最爱那种酥皮月饼,用白色油纸包着,皮酥馅香,一口下去,酥皮便簌簌往下掉,吃的时候须得用两只手托着,小心翼翼,细嚼慢咽,不然便会沾得满脸满身都是。小孩子们哪里会顾及这些,每次狼吞虎咽吃完,起身拍衣跺脚,留下一地残渣,那个年代,月饼是只有八月十五才能吃到的精致甜点,中秋夜吃罢晚饭,母亲便会取出两个月饼,横竖各切两刀,这样一家四口人便可分食两种不同口味的月饼,虽是浅尝辄止,却品得心满意足,吃得和睦喜气,节日的味道,便与这月饼的香甜融为一体……
不知是老百姓日益挑剔的口味逼迫商家改良创新,还是商家一味求新猎奇而颠覆了传统,总之这些年经典口味的老式月饼是越来越难买到了。已经习惯于将单位发的、旁人送的那些精美的月饼礼盒转手送人,中秋之夜在老妈一再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捻起一块月饼,啃掉饼皮,把乱七八糟的一团馅料自行处理掉,全然没有了儿时眼热嘴馋的期盼。
月仍是旧时的月,饼却已非儿时的饼,不知发生变异的是味道,是传统,还是心境。有位朋友在博客里感慨:人永远放不下的是最初的感动。也许吧,有些味道,只能在记忆深处封存、发酵,直至化作一缕岁月的馨香,供人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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