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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群体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开始流浪的理由和一个不愿意再流浪的梦想
流浪者档案
  • 2012年11月2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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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报记者 赵松刚 片/本报记者 孙国祥
  有一个这样被定义的群体:因经济能力不足,没有固定房屋,居无定所。他们在城市中流浪、行乞,在公园、天桥底、住宅楼梯睡觉,他们就是这个城市的流浪者,也被称为野宿族、露宿者、游民等。姓名难以知晓,数量难以统计,过去被以一种近似野蛮的方式遣送或者驱赶,而今被收容。
  他们的过去是怎样的?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今天的模样?当他们被自己和家人抛弃时,谁又该担当起容纳他们的角色?22日,在先后收容了300名左右流浪者的昌邑都昌街道托养中心,至今依旧有20名左右流浪者在住,这里的流浪者,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开始流浪的理由,和一个不愿意再流浪的梦想。
我没有家:爱哭的老木匠
  (收容他的院长、给他做饭洗衣的服务人员和每一个来自社会上的爱心人士,都可以用一句安慰的话,换来朱显增的嚎啕大哭和大把大把发自心底的泪水。)
  带着一顶蓝色的运动帽,穿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羽绒服外面又套着一件运动外套,腰上系着的布条裤腰带耷拉下来。脸上布满黝黑皱纹,年龄却无人知晓,老家昌邑市北孟乡后朱村的朱显增已经在托养中心度过他的第4个年头。
  这4年,是他记忆中最幸福的4年,也是感激、流泪最多的4年。收容他的院长、给他做饭洗衣的服务人员和每一个来自社会上的爱心人士,都可以用一句安慰的话,换来朱显增的嚎啕大哭,和大把大把发自心底的泪水。
  朱显增是托养中心一个意识算得上清醒的流浪者,他对过去的事情还能用支离破碎的片段说明,但仅限于个别的片段。
  “木匠、瓦匠。”朱显增支吾着回答,这是他流浪以前从事的养家行当,“没结婚。”这是朱显增的婚姻状况。2009年,朱显增被当地的民政部门发现时,他已经是一个蜷缩在破烂大衣里,每天乞讨依旧忍饥挨饿的流浪者。
  朱显增被送到托养中心后,终于结束了乞讨流浪生活,生活状况的好转,让他的脑子多少有些好转,记起一些过去的事情。朱显增是昌邑市北孟乡后朱村人,曾到东北闯过,在那里做木匠活,“现在我还会做,真会。”
  “没户口不让待了,不回来不行呀。”朱显增说了这么长一句完整的话。回到老家后,朱显增发现,老家已再无亲人,没有人愿意收留这样一个老头,他只好离开,在昌邑市内和周边靠乞讨为生。
  乞讨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他又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朱显增忘记了。
  “他是这里最有礼貌的一个。”托养中心的徐淑娟说,“给他多少就吃多少,吃不饱,也不好意思再要。我们再给他盛饭,他才又递过碗来。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要。”
  “好。吃喝,不我管了。”朱显增语无伦次起来,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还有嚎啕的哭声。

我想回家:没有脚的老吕
  (“好。”懵懵懂懂的吕国江很大声地回答,当服务人员问他是否要回家的时候。不幸的是,吕国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庆幸的是,当他变成现在的样子时,他不会知道,家人已经遗弃他的现实。)
  2011年11月份,天气已经冷了下来,56岁的吕国江却依旧穿着单薄的衣服、鞋子,下意识地蜷缩在昌邑市街头的一个角落里,在被经过的很多人忽视后,终于被一个无名的好心人发现并拨打求助电话。
  在被送往托养中心时,吕国江的双脚已经因为长期处在寒冷的环境里,颜色发黑,“刚送过来的时候,脚还是全的,但是脚上的肌肉已经坏死了。”徐淑娟说。
  托养中心将吕国江送到当地的昌邑市城东医院治疗脚伤。医院做出截去双脚的决定,“冻伤已经难以愈合。”但手术最终没有执行。经过处理,吕国江返回托养中心休养。
  “他自己是没有意识的。”徐淑娟说。22日,住在托养中心的吕国江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言不发。被子上、床垫上满是血点,这是他刚刚愈合不久的冻伤再次被他弄破,流出鲜血,斑斑点点地染上的。
  吕国江的双脚已经冻得只剩下一半,“不。”吕国江这样回答脚会不会疼的问题。服务人员赶紧再找来棉袜子,给吕国江套上,进行简单的处理,“他没啥意识,根本不注意,怎么流血也不喊一声。”
  在吕国江被送到托养中心后,这里也对他的背景进行调查,“从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馆陶县到潍坊的汽车名片。”经过当地交警、民政部门的帮助,查到吕国江来自河北省邯郸市馆陶县吕庄村,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侄子、侄女。
  但是,吕国江是怎么来到昌邑,遭遇怎样的事情而突然失去了记忆和生存的能力,便只能依靠猜测了,“可能是到潍坊来打工,中途出了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托养中心的服务人员说。
  “没脚了,回不了。”吕国江揭开了遮脚的被子。他想回家,但自己的脚已经没有了,所以回不了家了,只能待在这里。当服务人员问他是否要回家的时候,“好。”懵懵懂懂的吕国江很大声地回答。

我家在哪:未知的甲乙丙
  (家在哪里?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在他们沉默的背后,也许有很多令人无法想象的故事,都被雪藏在他们的沉默里。)
  在都昌街道托养中心里,有三个无法考证的流浪者,他们分别被工作人员命名为流浪甲、流浪乙和流浪男。他们三个人,是这里最沉默的流浪者,一天到晚呆坐在床边,如果别人不肯问,就一声不吭。
  除了流浪甲会突然不停地念起一段让人听不懂的经文,流浪乙突然声嘶力竭地喊着要杀人、砍人以外。
  22日,白天的阳光很好,三个人缩在被大小便味道充斥的屋里。
  流浪甲是三人里面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个,半年前被送来,“在潍北农场被发现的,一对好心的夫妻收留了他半年,可是他太能吃了,就被送到了这里。”徐淑娟说。
  在流浪甲被送往托养中心进行看护时,工作人员脱下他不知穿了多久的大衣,却遭到流浪甲的大力反抗,“把衣服脱下来,挂在绳子上,他还过去抢。”徐淑娟说。
  流浪乙的身份,则彻底的封存,在别人的眼里,他就像一尊有呼吸的雕像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包括名字、年龄、家庭等等所有的一切。每天照常吃饭,但从不与任何人交流聊天。
  流浪甲乙两人住在一间屋子,可是他们的眼神里,却好像独处于一个完全虚空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的感知。
  2012年正月,一个男性老人,披着快要到腰间的头发,破衣褴褛地沿街乞讨,出现在昌邑市宏大市场附近,席地而睡。这个身份未知的老人被送到了托养中心,被命名为“流浪男”。
  “是卖菜的打了110求助,送到了这里。”与“流浪男”沟通,“流浪男”说出了自己的家庭住址:临沂市苍山县。其他的信息,再也无从知晓。
  家在哪里?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在他们沉默的背后,也许有很多令人无法想象的故事,都被雪藏在他们的沉默里。

谁该担当起容纳他们的角色?
  都昌街道托养中心先后收容过300名左右的流浪者,这些人有的住过一两天就被家人接走,有的则长达近10年。这里的流浪者,有些失去亲人,有些没有亲人,有些失去记忆,有些遭人遗弃后不愿意再回家,成为一个让人思考的样本。
  他们的过去是怎样的?是什么让他们变成今天的模样?当他们被自己和家人抛弃时,谁又该担当起容纳他们的角色?
  “这些人不配合我们,他们撕衣服、撕被子,然后扔到墙外头,脏了的衣服怎么都不愿意换。”徐淑娟说,相比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他们在生活上不仅无法自理,还反抗别人的帮助。
  在流浪者们居住的屋子里,所有的床垫都被铁钉死死地钉在了床板上,防止被他们再次扔出去。
  因为在救助流浪者方面做出的突出贡献,都昌街道托养中心被授予各种各样的荣誉,“荣誉要是能当钱花就好了。”都昌街道托养中心的院长张增凤说,资金已经成了延续托养中心生存的最大问题。
  政府部门的拨款,志愿者、好心人的帮助,是帮扶流浪者一个重要的资金来源。但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帮助他们找到家人,将这些流浪者领走。
  “我们通过流浪者的自述、口音,通过当地的流浪者回家爱心组织在网上悬挂照片,用各种办法给他们寻家,把他们送回去。”张增凤告诉记者,如果流浪者长期住在托养中心,他们是无力承担的。
  街头的流浪者,在失去自我自立的时候,好心人、爱心组织、托养中心、政府部门,谁该担当起容纳他们的角色,帮助他们在悲惨以后能够获取一丝的人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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