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亨德逊 翻译:费方利 33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混在各色人等中,每天都会挤公交车。那是大清早从郊区开过来的车,我们坐在车厢内昏昏欲睡,脑袋缩在衣领里,人们默不做声,个个无精打采。其中,有一个小个子的男乘客,头发已经灰白,他每天早上坐车到老年人中心。他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走路时驼背,吃力地弯腰上车,然后默默地坐在司机后面的位子上。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 然而,七月的一个早上,他竟然主动跟司机打招呼问好,落座之前,还略略环视了一下车厢,冲大家微笑着。司机谨慎地点点头,我们都沉默着。 第二天,老人精神矍铄地上了车,微笑着大声说:“大家早上好啊!”有些人抬起头,小声说了句“早上好”回应他。 接下来的几个礼拜,我就更留意他了。我们的这位朋友穿着很体面的旧西装,还系着一条宽宽的过时的领带,稀疏的头发是细心梳理过的。他每天跟大家问好,我们也开始对他点头,接着便互相攀谈起来。 一天早上,他手里拿着一束野花。由于天气热,花已经有点儿萎蔫。司机转过头来微笑着问他,“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了,查理?”我们从来不知道他叫查理,只见他害羞地点头称是。 几个乘客吹起了口哨,还轻轻地拍拍他。落座前,查理朝大家鞠了一躬,又挥了挥手里的花。 此后每天早上,查理都会带一束花。常乘这趟车的乘客也会给他带一束,轻轻地推推他,然后腼腆地说,“给你的。”大家都笑起来。大伙儿也开始开开玩笑,彼此说说话,有时还一起读报。 秋天临近了,有一天早上,查理没有在他经常候车的公交车站出现;第二天,也未见他的身影;到了第三天,依旧不见他。我们都猜测他是不是病了,或者——但愿他是到哪里度假去了。 当车离老年人活动中心近一点儿的时候,一个女乘客让司机等一等,她要到老年人活动中心询问查理的情况。等她走回到车门的时候,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是的,老年人活动中心的工作人员说,他知道我们谈论的是谁。那位年老的绅士还好,但是那个礼拜他没有到活动中心去。他的一位好友周末过世了,他们估计他周一就会回来。接下来的路程,我们一路沉默。 下一个星期一,查理在公交车站出现了,他的背比以前更驼了,头发也越发灰白,这次没有打领带。他似乎又恢复到从前忧郁的样子,公交车内一片沉寂。 尽管谁都没开口,但车上所有对这个夏天念念不忘的人,都默默坐在那里,眼里溢满泪水——大家手里都握着一束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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