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一
芦苇是北方农村生活中很常见的植物,童年中的很多趣事都和芦苇连着。
中午在小区里散步,享受冬日正午暖暖的阳光。
小区里有个湖,湖的岸边有一片芦苇。冬日的芦苇,叶子枯黄,一片白茸茸的芦花随风轻轻摇着,于是我想起“故垒萧萧芦荻秋”、“枫叶荻花秋瑟瑟”这样的诗句。芦荻和芦苇长在一起,而且芦荻远远少于芦苇,作者为何不说芦苇呢?这两首诗句描写的都是南方景物,难道南方的芦荻比芦苇多,还是因为在诗中“荻”比“苇”更合乎平仄的要求?我觉得委屈了芦苇。
芦苇是多年生草本植物,长在水边。芦苇最重要的价值大概是用来做苇箔,苇箔可以用来做帘子,北方农村盖房子用来铺在房顶上,百年也不烂,是上好的建筑材料。芦苇编织成的苇席是北方农村的火炕上必铺的,孙犁的《荷花淀》描写的就是抗战期间白洋淀的妇女编织苇席的情景。芦苇还可以打成纸浆,是优质的造纸材料。
我的老家是鲁西北的一个村庄,村的西北、西南、东南有三个湾,湾里长着很多芦苇,我们把长着芦苇的湾叫“苇(子)湾”。村西南那个苇子湾最大,大概有十几亩地,芦苇长起来,风一吹,芦苇刷刷地响。到了秋天,芦苇的穗都变成了白色,深秋就成了灰白色,好大的苇子湾,一片白茫茫的。芦苇是北方农村生活中很常见的植物,童年中的很多趣事都和芦苇连着。
春天,芦苇冒出尖尖的嫩芽,暗绿中有紫红,叶子长出来后是淡淡的绿,长大后就成了深绿。芦苇丛里有种野菜,叫“曲ma菜”,又嫩又大,兔子、猪都爱吃。小时候去苇湾里拔“曲ma菜”,小心翼翼的,有点害怕,有点紧张,左顾右盼的,只怕碰到蛇,拔完后赶紧离开。
芦苇长高了,把芦苇的心儿拔出来,把黄黄的嫩心儿轻轻地插到地上的蚂蚁洞里去,一会儿轻轻地把芦苇的心儿提出来,上面就趴着一只小爬虫,一爬一弓腰,背上拱起来,就像骆驼,我们管它叫骆驼。大概芦苇心儿有甜味,小虫子贪吃被提出来了。
到了夏天,芦苇都长高了,折一棵粗壮的芦苇,把所有的叶子都捋掉,只留下最顶上的心儿,把这心儿打一个活扣,在湾边上套蛤蟆。找到一只水边的蛤蟆,悄悄地把芦苇伸向水里,向蛤蟆移动,把活扣儿轻轻地穿到蛤蟆的一只脚上去,再轻轻使劲一拽,活扣死住,就逮到一只蛤蟆,把它拖到岸上,一直把蛤蟆玩死。
秋天的芦苇很茂密,有时能在芦苇里发现一堆鸡蛋。有的母鸡不在自己家的窝里下蛋,到别的地方下蛋,老家管这叫“拉拉蛋”,谁要在芦苇里捡到一窝鸡蛋,那可是“漫卷鸡蛋喜欲狂”啊。
芦苇管内有一层薄膜,抽出来可以做笛膜。我十来岁的时候很羡慕一个年长的伙伴有一个笛子,到上了高中,我也买了一个笛子,可只会吹《东方红》,呜呜啦啦的,刺耳。做笛膜得到秋天,芦苇长熟了,找一棵粗壮的,把粗的一节截下来,用刀子轻轻地把一个苇管儿的一头儿削一圈,削出苇膜,然后把露在外面的苇膜捻成一个捻儿,用一根细棍儿从这捻儿处捅进苇管里去,从另一头捅出来的就是苇膜。然后把苇膜上的茸茸毛都轻轻地捋掉,把苇膜剪开,分成一块块的,平展展地夹在书里,这就是可以用的笛膜了。用的时候把笛子的吹孔周围涂上一层蒜汁,再把苇膜轻轻地、平平地贴上,用力压紧,笛子就可以吹了。
故乡,是具体可感的,对故乡的记忆连着那里的一房一瓦,一草一木,连着那里的一缕缕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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