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发
我的家乡地处黄河南岸、京杭大运河以西的鲁西南,而且是一个较大的集镇。这里每月逢一、四、六、九都是集日,每年腊月下旬的年集,热闹程度更是平时的几倍或数十倍。
故乡集市的骡马市、柴草市、鸡鸭市、牛羊市、鲜鱼市、布匹市、绸缎市,市市相连；演剧的、耍猴的、舞龙的、踩高跷的、跑旱船的、扭秧歌的、卖糖人的,应有尽有。特别是年货市场,更是琳琅满目、异彩纷呈,卖灯笼的、卖春联的、卖蜡烛的、卖滴滴筋的、卖烟火的,排满了“两山夹一庙 紧靠无影碑”的东大街。尤其惹人动心的还是鞭炮市,鞭炮摊设在东西大街与南北大街交叉处,长有二里地,卖鞭炮的有来自河南的、河北的、山西的、安徽的,这些南来北往的鞭炮客商为了招揽顾客,就需租用临时用木板、桌子、凳子搭成的货摊,这就是当地人俗称的赁摊子。一到赶年集,赁摊子也就成了我们这群小伙伴创收和获得几包鞭炮的天赐良机。
设置摊位,是需要提前几天就进行筹划设计的,要准备好桌子、条几、长凳、方凳或门板、床板、船板等板材；如若天气不好,还要准备铁锨、扫帚、筐篓、小推车等清雪工具。有时为选定一个好的摊位,往往要提前几天就去选占摊位地段。每到集日的头天晚上,往往一夜不能安睡,或和衣而卧眯一会儿眼睛。有时准备就绪后,刚睡下,又惊醒了,恐怕睡过了时间。那时,没有钟表,确定时间的唯一依据是公鸡的鸣叫。鸡叫头遍,便急急忙忙翻身下床,扛着木板,搬着凳子,摸着黑从村北的家中向镇南的东大街走去,天漆黑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真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有时摔倒了,爬起来,再走。当我走到时,小伙伴们也先后赶到了。搭摊位是要互相帮助、互相配合的,先摆上长凳,再横上木板,然后固定结实,再放好桌子、摆好凳子。有时天上还飘着雪花,大家也全不在意。
东方渐渐出现鱼肚白,赶年集卖鞭炮的客商陆续来到集市,经过反复协商、讨价还价,鞭炮商和小伙伴们才达成使用摊位协议。随着天渐渐放亮,鞭炮市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大人孩子熙熙攘攘,最多的是放寒假的学生,他们大多是来凑热闹的。
越到中午,鞭炮市场越是热闹,卖鞭炮的主人站在摊位的最高处,一手持着长长的放鞭炮用的竹竿,一手拿着鞭炮,大声叫喊着,介绍他的鞭炮的好处,说到兴头上,便点燃放上一挂。震耳欲聋的声响,立即引来无数的顾客,摊位前顿时挤满了买鞭炮及看热闹的人。越是这时,越是卖鞭炮的人最忙活的时刻,这时小伙伴们也自然加入维护秩序的行列。你方放罢我登场,一波鞭炮响声未尽,另一波接着开始燃放,噼噼啪啪,震耳欲聋,一浪高过一浪,鞭炮声、叫卖声、叫好的欢呼声和喧哗声,一直持续到午后。
太阳偏西一竿子高,赶集的人才慢慢离去。卖鞭炮的老板才想起为他跑前忙后陪伴了一天的摊主人,一边吩咐伙计收拾摊子,一边付给摊主一天的摊位费。有时是几包用红纸包好的鞭炮,有时鞭炮卖完了便付给三角或五角钱。我们这些小孩子,忍饥受冻一天终于换来了回报,全身的劳累荡然无存,心里感到美滋滋的。
几个年集下来,不但自家过年用的鞭炮有了,有时还可有一部分送亲戚朋友。更重要的是,还解决了春节后新学期的书钱和学费。如今数十年过去了,仍不忘孩童时代赶年集赁摊子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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