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
济南人有正月初五吃水饺的习俗,称之为“破五”。破五预示过年喜庆从家庭走向社会,大人、孩子纷纷走出家门到繁华的大马路上看玩龙灯、踩高跷的热闹场面。孩提时代,我家住的宽厚所街上有两座很气派的会馆,街东头是“江南会馆”,街西头是“浙闽会馆”。两所会馆相距只有两三百米,这里是来自天南海北诸省商贾聚会的场所。至今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些身穿皮袍、头戴礼帽的各路商贾川流不息地来会馆相聚,会馆管家伫立在门口恭敬地迎接宾客。这时必有一番庆年节的活动,街坊邻居也都全家出动,聚在会馆大门前看热闹。天一大早,会馆看门人就在门前摆好八仙桌,摆上水果、糕点、烟酒糖茶之类的佳品,示意迎接拜年的高跷队到来。
霎时间,远处锣鼓声响起,这边就放起鞭炮迎接高跷队,领队人先给会馆当家人拱手拜年,会馆管家递上烟茶招待,然后领队人把手提的大红灯笼高高举起来,示意准备演出,一阵紧锣密鼓拉开场子开踩高跷。先上场的是一位身着夜行衣的“行者武松”(俗称打棒的),只见他手持两半截杆棒边走边敲,还不时地做出单腿跳跃、躬身抬腿大平衡、身后花样打棒等各种动作。后跟一身风雪山神庙打扮的“豹子头林冲”(俗称担担的),肩扛花担上下忽悠颤动一路前行。随后是“青蛇”、“白蛇”,还有“唐僧”、“悟空”、“八戒”、“沙僧”师徒四人鱼贯而行,“八仙”过海的众仙人列队而过,民间的“媒婆”、“傻小子扑蝶”大显身手。尤其那个憨态可掬、头顶朝天锥的傻小子,在傻大姐的逗引下扑向那高飞的“蝴蝶”时,瞬间来个大劈叉扑倒在地,然后纵身一跳跃起,赢得众人喝彩。后面紧跟的是花灯表演:“虾蟹河蚌”灯,“如意祥云”灯,“梅兰竹菊”四季灯,穿梭般的来回舞动,令人眼花缭乱。还有手持桨橹的白须老者带着乘坐“旱船”的“小媳妇”逐次亮相。足有一米多高的细细的木质高跷腿着实令孩子目瞪口呆,技术高超的要蹦高、劈叉、翻跟头、单腿旋转十几圈,令人眼花缭乱,激起阵阵掌声。
每场都要演个把小时,观看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看不清的干脆在家门口踩在高凳子上,吃力地翘首观看。锣鼓点一停,商家又送上“红包”礼金、礼品,双方拱手相别。街坊邻居中的大户也会解囊相助,送上礼金以示感谢。我们这些小孩子却恋恋不舍地从街东头看到街西头,然后还要跟随其后,乐此不疲地场场必看,大饱眼福。
小伙伴们不甘示弱,跃跃欲试地纷纷模仿。我们自己制作了高跷腿子:选根半米长的方木棍,在上方约20厘米处用大铁钉子垂直钉上木块,做成简易的高跷腿。站立前要先蹲在高高的门墩上把脚踏在上边,用细绳子捆结实自己的腿,站起来慢慢学着迈步,起初站立不稳,一挪步就跌倒,只要胆大,慢慢就可以练习走直线了。可惜没有“行头”,几个伙伴就手提自己扎的“三角灯”、“五星灯”走街串巷,引来路人侧目相看。我生性胆小怯弱,自制的高跷腿比别人矮,走起来怯生生的跟不上队列,总落在后头,常常被同伴嗤笑。
现在想起60多年前的往事,仍然童趣盎然,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景象,至今回味无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