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简
绣锦是我的初中同学,在那个青涩而纯真的年代里,我们俩整天形影不离,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初中毕业以后,经亲戚介绍,她去了远郊的一个工厂做临时工,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每逢遇到人生中的重大事件,绣锦还是会到我家来跟我聊聊,比如她的临时工转了正以及后来找了一个开卡车的运输个体户做自己的未婚夫。
绣锦恋爱的时候我正读大一,整天抱着琼瑶的小说诗啊梦的,清高得不着边际,对绣锦隆重推出的卡车王子,自然不放在眼里。我毫不避讳地跟绣锦说出了我的看法,她倒也不介意,一会儿把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痴痴地笑,一会儿又站起身对着穿衣镜,摩挲脸上的一点粉红印子——那是她的那个他留下的吻痕。她正在热恋之中,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再琐屑都可以回味无穷地在脑子里放幻灯,更何况是看到这样柔情而甜蜜的印记。
我知趣地闭了嘴,倒不只是怕说实话讨人嫌,而是绣锦虽然谈兴正酣,但她的话题显然是完全锁定在她的卡车王子身上,轮到我说话的空当,她已经心猿意马了。
后来我在街上偶然碰到过他俩,那王子一身皮衣皮裤,脚上还穿着一双长及膝盖的大马靴,撇着外八字东踹一脚西踹一脚,挺胸叠肚地大踏步走着,油光光的黄头发梳成许文强式的背头,从头到脚锃光瓦亮,像个油汪汪的甲虫。看着绣锦倚在他的胳膊上笑得面若桃花,我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多事了——相爱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绣锦自己满意,我又何必多这个嘴呢?
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小事,我们俩慢慢失去了联系。只知道她跟他结了婚,他在外面多拉快跑很是挣了一点钱,她在家里也不负众望生了一个宝贝儿子,两口子里应外合,日子过得挺滋润。
一晃十几年过去,我们没有再见面。直到今年春节,她来妈妈家找到我,我才知道她的生活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婚后没两年,男人迷上了赌博,连输钱带交公安局的罚款,一沓又一沓的票子打了水漂。绣锦心里不痛快,自然少不了要数落他,他听着心烦,索性撕破脸跑到外面喝酒打牌、寻花问柳,无谓的花销就像早春的冰窟窿,越来越大,越来越填不满。再加上生意越来越难做,钱又一年比一年不值钱,原先的那点积蓄没过几年就所剩无几了。
两个人开始频繁争吵、打架,从恶语相向到大打出手,在孩子五岁那一年,干脆分道扬镳。
绣锦后来又结了一次婚,对方是前夫的同行,虽然不像前夫那样吃喝嫖赌,可是因为对亡妻念念不忘,又对女儿千娇百宠,好像也分不出多少心思花在绣锦身上。家里有什么事情,父女俩一商量就定了,绣锦对此有没有意见,根本就无关紧要。他那个上职高的女儿人小鬼大,为了阻挠父亲跟继母同床共枕,脑子里似乎有着用不完的花花点子,而她爸对孩子的这些坏主意居然也是言听计从。绣锦心里不平,觉得自己“大的比不过一个死鬼,小的比不上一个孩子”,而且连家里到底有多少进项都无权得知,“简直就是一个每月只拿一点生活费的保姆”,这样的日子过了四五年,再过下去想来也无趣,就又一次离了婚。
我听了绣锦这些往事,心里酸酸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对于一个少年时代的好朋友,我实在不愿意提出这样的问题,可是它在我的脑子里总是欲罢不能,不时地绕来绕去:四五年的时间,都不能消除对方心中关于钱的芥蒂,这里面是不是也有自己的责任呢?两次婚姻的失败,拨开事情的枝枝叶叶仔细查看一下,问题的实质,真的都是为了钱吗?
再吝啬自私的人,也会跟心爱的妻子分享,只不过这事有个前提,那就是要对她有足够的信任。如果说老公的财富是一座蕴藏的宝藏,那夫妻间的信任,就是藏宝图。它的透明度,完全取决于夫妻间的情感系数。所以我觉得,女人如果打算掌握甚至控制老公的财产,还是先学会抓住他的心吧。因为他有多少钱是一回事,愿意给你多少,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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