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黎华
张彦青先生(1918—2007),山东临清人,著名山水画家。生前他有N多社会名衔儿,我最记得的是山东艺术学院教授,因为山艺给他发工资。
张先生讲话,极有特色,有邀即讲,一讲就激动,一激动就不免多讲几句,多讲就难免走题跑调,一走题就难免引来一些善意的笑声,但是有了笑声,往往气氛人气就上来了,出现了求之不得的效果。最为了不起的是,张先生能自圆其说,在绕一个大圈子后,又回到讲话的正题上来。
热情风趣
是个天生的乐天派
在省城老画家群中,我对张彦青先生的称呼最为别致,管他叫张叔,这是从张叔叔简称而来的。因为他比我岳父王凤年先生(注:已故著名工笔画家)年龄小,且走动较为紧密；黑伯龙先生与我岳父也很熟,解放前还曾经是南华艺术学院的同事,但我与黑先生打交道少,所以我从众叫他黑老,黑老叫我爷们儿。张叔有时也好叫我爷们儿,老济南特别是老济南的回族上下辈男子互称对方为爷们儿。张叔是临清人,那里回族亦多,不知是不是因此也兴叫这个?现在无法向他请教了,叫爷们儿,里面透着亲切。
在一次省级救灾公益笔会上,张彦青先生为了多画几张,画起了花卉,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画的是芙蓉花,我说是第一次见,张老说你张叔这叫梅兰芳唱小生——反串,爷们儿你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那天他是如此快活并忙碌着。他的热情与风趣,深深感染了在场的人。大家知道,凡是在山东重大社会公益活动中,总少不了张先生的身影和他的作品。
老画家王企华先生晚年与张彦青先生经常一块参加社会书画活动,王老不善言辞,一口南方话一般人也听不明白；而张老是天生的乐天派,豪爽健谈,被王先生誉为美术界的代言人。张先生讲话,极有特色,有邀即讲,一讲就激动,一激动就不免多讲几句,多讲就难免走题跑调,一走题就难免引来一些善意的笑声,但是有了笑声,往往气氛人气就上来了,出现了求之不得的效果。最为了不起的是,张先生能自圆其说,在绕一个大圈子后,又回到讲话的正题上来。早年某书画院成立大会,请张先生讲话,他在称赞书画院人数众多、力量雄厚时说,你们现在是人多马壮,啊,牲畜满院,人丁兴旺,啊,了不起!大家笑了,张老说这是人多力量大、事业繁荣兴旺的意思,大家听了张彦青先生这相当给力相当有意思的讲话,都报以相当热烈的掌声。
豪爽健谈
充满浓浓的人情味
再说他晚年的讲话。在他辞世的前一年,他在王凤年先生作品展开幕式上讲话,神采焕发。那天一共有四位发言,张业法先生代表省文联,张志民先生代表美术界,张先生代表老书画家讲话,巧合三位姓张的凑在一起,一位画界老人说,这开幕式真的是开大张了!果然,不到五月的天,气温竟达到了30度,火热得很!其中火热的一个原因,是张彦青先生的讲话,他脱稿而谈,大谈王老的艺术成就、人品道德,如数家珍,妙语连珠。
张彦青先生回顾了他在上世纪50年代就认识了王老,说第一次见,“是他(指王老)到省博见吴天墀,吴老对我说,他是画工笔画的。王老是京华美院毕业,我也考上了,没上。王老在北京参加了北平国画研究会,会长是周养庵,影响很大。他的老师汪慎生,也是我的老师,他的同学,也是我的同学、朋友,所以就熟了。认识以后,他家的东西我没少吃,这几年走不动了,我不去了。晚年王老还来看我,他爬上我住的高楼,气喘吁吁的……这么多年来,我们是画友,也是好朋友。”
“王老这一辈人,还有吴光宇、吴一舸、刘凌沧、王叔晖、任率英等等。王老虽在山东,但比起他们绝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绝无贬低那些全国著名的老画家之意。从王老出的画集看,就事论事,这还不是盖棺定论,因为王老还在创作,还在发展,王老是传统功夫,是了不起的!他的作品里宫室、园林、建筑,都有透视,丰富了老一代的画法,这就是创新。王老不仅是山东的工笔画泰斗,在全国也是闻名的,我在这里不是故意吹捧,王老的东西是一定传世的……”张彦青先生这番高度评价王老的话,与其在六年前王老作品集首发式上他的讲话基调是一致的,所以尽管张先生不拿讲稿,这是他心中形成已久的认识,是不需要照本宣科的。此前张先生曾对我说过,王老取得这样的成绩很不容易,开幕式的时候,只要在济南一定参加,而且张先生主动表示一定讲话,非讲不行!
后来,我发现张彦青先生讲话气短,出现气力不足的现象,我问他身体有没有问题,他并不在意,只说是年纪大了。听说他不喜欢看医生,尽管他是享受离休医疗待遇的。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才因心脏病住进医院。
热爱生活
收藏各式各样的手杖
张彦青先生热爱生活,好收藏手杖,家里有各式各样的手杖。他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将自己的许多书画作品捐给了他的家乡,建立了张彦青艺术馆。我曾问他还捐了什么,他说“连棍棒缭乱全都缴械了”,指的就是他收藏的那些手杖。在他走后,我曾前往临清参观,张彦青先生艺术馆与先后建立的张自忠将军纪念馆、季羡林先生资料馆三足鼎立,生前他们为养育了自己的家乡赢得了荣誉,身后家乡人民也深切地怀念他们并以此而自豪。
张彦青先生提携扶植、关心帮助年轻人在艺术道路上成长,称得上用心良苦,在画界众口皆碑。我记得在广庭大众面前,有一次他对我说,爷们儿你替张叔写个词,我这字不行,还对身边的人解说,他的字写得好,这是山大专门教书法的教授……我虽然未能从命,但是张先生是真心地宣传你,绝非逢场作秀。画家张宝珠也遇到过类似的情景,谈及此事,宝珠兄说,这是张彦青先生在提携咱们年轻人哪!
张叔!当您在世的时候我未曾叫您一声爷们儿,现在我想对您说:爷们儿,您就在天堂好好安息吧,我们都想着您,发愤努力,报答您的提携和冀望!
(本文作者为山东大学教授,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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