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那霸润
当我得知拙作《中国化的日本》被翻译成中文后,既感到高兴,又感到些许困惑。因为我是一个在日本大学教授日本历史的日本老师,而且这本书基本上是“为日本人”写的。
日本社会存在着一个定期地试图建设“类似中国社会”的倾向,这种动向历史上常常给日本带来巨大变化。这种“日本社会向类似中国社会的状态过渡”,就是我所说的“中国化”的概念。
我向日本人提出“中国化”这一概念的一个目的,就是要纠正大多数日本人所持有的日本“西洋化”了(相反地中国没有“西洋化”)这一历史认识。长期以来,日本人坚信日本从欧美引进了议会制度和民主主义、法制国家和人权理念以及资本主义带来的经济增长,成功实现了“西洋化”,打败了“西洋化”失败了的中国,一跃成为亚洲强国。但是这种历史观至少在两个意义上不是事实。首先,关于经济增长与军力增强,中国今日已经达到；其次,在议会政治和法制以及尊重个人自由这点上,日本至今并没有达到“西洋化”。
日本曾经因为自己的军事行动,给中国带来巨大灾难,最后以战败的形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么到底是什么使当时的日本人把国家带入歧途的呢?这里有一种傲慢,那就是在亚洲只有日本能实现“西洋化”,其他国家做不到。还有一种别的傲慢,那就是在欧美列强中只有日本与以中国为首的亚洲各国具有共同的文化和价值观——按我自己的说法,就是有着“中国化”的经验,所以日本能构建与西洋文明不同的、适合于亚洲的秩序。
“西洋化”这一“理想”只要借助军队和资本的力量就能简单实现,以及自认为中国化这一“现实”已经是一种没有改善余地的理想秩序的傲慢意识,是我们必须一起回避的。
日本因为自己创下的巨大惨祸从而和中国之间产生的历史认识鸿沟,不是几年或几十年的岁月就能轻易填平的。但是,两国的人民在互相尊重对方自主和独立的基础上,共有一个历史的时刻终有一天会到来吧。
《中国化的日本:日中文明“冲突”千年史》
[日]與那霸润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3年5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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