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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或“鸽”,这不是问题
  • 2013年05月2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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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王昱
  ●二战前的日本是一个鹰派与鸽派完全无法交流的社会。由于当时日本军人一般自幼就进入军事教育体系培养,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穿西装的外交官们的思维方式。这种不解在他们的军事化头脑里迅速地被异化为敌我矛盾。
  ●那些给国家带来祸患的“鹰派”和“鸽派”们,其失败的根源其实不在于他们的观点,而在于他们的偏执,在于时代的共识被撕裂。
  继有“中国鹰派”之称的几位解放军将校进驻微博引发网友围观之后,近日,媒体对于中国鹰派的讨论,再次将公众的视线聚焦在这个多数人还很陌生的词汇上。或许,对于正在发展中的中国来说。对“鹰”与“鸽”的纠结是早晚要度过的一段“青春期”。然而问题在于,当下的国人对于这一问题,正如青春期的孩子对于爱情一样,探讨的热情有余,却认识不足。
利剑还是橄榄枝——
发展的难题

  利剑与橄榄枝,哪一种对一个正在成长中的国家更有“营养”?相对于这个古老的命题本身来说,“鹰派”与“鸽派”的称呼显得十分年轻。19世纪初,走过了立国前期那段风雨飘摇岁月的美国终于站稳了脚跟,有了一点心思打量一下它所立足的这块美洲大陆。它发现,自己急需的生存空间已经被老牌帝国主义国家们占满了。新生的美利坚该怎样劝动这些老牌帝国们为自己腾出地方?议员们成天在国会吵吵着到底该用枪还是用钱,于是“鹰派”与“鸽派”这两个名词,在双方夜以继日的掐架中诞生了。
  这样一个诞生背景,注定了“鹰派”与“鸽派”与早他们二十年诞生的另一对双胞胎——“左派”与“右派”相比,有着根本的不同:其一,“鹰派”与“鸽派”只涉及对外方针的不同,而不讨论国内事务。其二,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鹰派”与“鸽派”归根结底只是手段之争,最终目的统一于国家的发展,而不像“左派”和“右派”那样有着目的的分歧。
  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着重定义手段而非立场的特性,决定了真正的智者往往在“鹰”和“鸽”之间变换自如。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最下攻城。”这样的论述似乎属于一颗鸽子的头脑,然而“千里破楚、五战入郢”的战绩却展示了雄鹰的铁腕。
  与“鹰派”和“鸽派”同时代生人的俾斯麦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从学生时代起就热衷于打架的他,就任普鲁士宰相后用铁血缔造了德意志帝国。晚年的俾斯麦却游走于欧洲各国之间大搞和平外交。年轻气盛的德皇威廉二世很不喜欢老宰相的新政策,终于在1890年俾斯麦独揽朝纲26年之际炒了他的鱿鱼。
  说说这位德皇威廉二世,由于先天发育不全,他的左手严重萎缩,被称为海豹手。贵为一国之君的他对此很忌讳,所以现存的所有照片和画像中,我们都只能看到他右臂向前的侧身像——而且,为了强调自己孔武有力,这只右手往往紧攥着拳头。这个动作与威廉二世的对外方针无意中不谋而合,这位29岁就登基的德皇对外似乎也永远只会展示他挥舞拳头的那只手。这样的政策最终引来了覆灭德国的一战,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找来一战时双方参战国数量对比图看一下——平心而论,一个国家人缘能混得惨成这样,真是不容易。
  其实,战与和的尺度,不仅威廉二世拿捏不清,就算是玩惯了外交手腕的大英帝国也曾阴沟里翻船。一战之后,英国人惊奇地发现自己虽然打赢了战争,国际地位却不升反降。痛定思痛,英国人决定改改过去一语不合就抄家伙的臭脾气。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一心想做和平鸽的英国偏偏碰上了法西斯德国。当绥靖主义引来的战争终于无可避免时,丘吉尔正在议会里不留情面地讽刺着即将卸任的张伯伦:“在战争与屈辱之间,你选择了屈辱。而你将来还是要选择战争!”不过讽刺归讽刺,二战过后,日不落帝国还是日落西山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道,不可不察也。然而,究竟该如何在利剑与橄榄枝之间取得平衡?不是每一个时代都会诞生孙武和俾斯麦那样的天才。战与和的抉择中,无数的国家折戟沉沙、强国梦碎。
“问答无用”——
撕裂共识的亡国之音

  1932年5月15日,深夜,东京。
  当他一脚踹开客厅的拉门时,青年发现被称为“国贼”的老者端坐在榻榻米上喝着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惊奇。“把鞋脱了吧。”老者开口说道,仿佛在招待久等的客人。“请坐,好好谈谈的话,你会明白的。”看他愣神,老者接着说道。他彻底慌了,眼前这个和善的老者,是长官对他描述的那个“卖国贼”吗?
  正迟疑间,后面的同伴冲了进来。“废话什么(问答无用),开枪啊!”不等他反应过来,同伴照着老人当胸就是两枪。声音惊动了正在楼上休息的老人妻子,赶来查看的她看见血泊中的丈夫惊呆了。
  年轻人对着这副场景顿觉无言以对,这时,从小受到的礼仪教育起了作用。“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年轻人本能地鞠躬说道。
  上述的场景发生在日本“五一五事变”中,那个看起来既普通又有些“文艺”的青年是一位日本少壮派军人,而那位老者是时任日本总理大臣犬养毅。当天夜里,包括他在内的数名日本高官遭杀害,罪名是一样的:“软弱卖国”。
  二战中日本为何会对美宣战是一个谜,美国人口是日本的2倍,钢产量是日本的5倍,国民收入是日本的7倍,煤炭也是7倍,汽车产量是80倍,造船是200倍。就连东条英机也私下里对心腹佐藤贤了说,对美作战是取死之道。但日本最终还是滑向了战争的深渊,原因何在呢?
  “五一五事变”中,少壮派军人的那句“问答无用”道出了其中的玄机。二战前的日本是一个鹰派与鸽派完全无法交流的社会。由于当时日本军人一般自幼就进入军事教育体系培养,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穿西装的外交官们的思维方式。这种不解在他们的军事化头脑里迅速地被异化为敌我矛盾,而对于敌我矛盾,这些武士后裔们的解决方式是简单而粗暴——肉体消灭之。
  从“五一五事变”到“二二六事变”,一批又一批相对温和的政治家被干掉,当日本面临对美开战的抉择时,已经没有人敢说软话了。
  既然示弱有生命危险,那就一条路走到黑吧!向着万劫不复的地狱。从犬养毅的“有话好好说”被“问答无用”的一声枪响打碎之后,日本的覆灭就注定了。
左墙定律——
覆灭源于沟通障碍

  什么是左墙?一个醉汉从酒馆里踉跄地走出来,他右面有一道沟,左面有一堵墙。他随机地向左右迈动步子,他会掉到沟里吗?如果时间足够长,会的。因为醉汉如果移动到墙边就不能再向左走,因此他只能累加向右移动。天长日久,总有一个时刻,他会栽进沟里。
  左墙定律的模型解释了大多数国家在强硬与怀柔的选择中所以会惹下大祸的原因。威廉二世的穷兵黩武、张伯伦的绥靖政策、旧日本少壮派的问答无用,形形色色的鹰派和鸽派虽然观点迥异,却都在同一个问题上犯下了错误。那就是他们偏执于自己的观点,而对来自另一端的声音筑起了一堵墙。屏蔽了一种声音的社会必然会向着另一个极端疾驰而去。而无论在过分的强硬还是过分的怀柔的顶端,都存在着一道导致国家覆灭的壕沟。那些给国家带来祸患的“鹰派”和“鸽派”们,其失败的根源其实不在于他们的观点,而在于他们的偏执,源于他们的时代因共识被撕裂而建起的“左墙”。
  现在,让我们回头看看“鹰派”与“鸽派”的发源地——美国。在国会中的“鹰派”与“鸽派”刚刚分席而坐的时候,它还只是个只有十三个州的大西洋边的小国。短短两百年里,购买路易斯安那、美墨战争、西进运动、购买阿拉斯加、美西战争、一战、二战。在一次次选择中,这个国家似乎有一种智慧,总能把对外政策软硬拿捏得恰到好处。美国的智慧仰赖的并非俾斯麦那样的天才,毋宁说这样的天才从未在美国诞生过。美国依靠的是它的鹰派与鸽派之间充分的争鸣与讨论,依靠的是它立国以来从未被撕裂的共识。
  今天,美国的鹰派与鸽派们依然端坐在国会里,如两百年前一样,谁也没有消灭谁。分席而坐的他们争吵着、妥协着,如振动的两只翅膀,推动着他们的国家从一个外敌林立的小国一飞冲天,飞上了世界头等国家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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