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明东
小时候,大约小学五年级,读到了一本前面撕掉了几页的书。开头就是大雨,商家堡,金面佛苗人凤戴着大斗笠,牵着小女孩,单手拉住了一驾疾驰的马车,那豪杰气概至今令我心醉神迷。我一口气读完了这本书,却始终不知道书名。直到好几年之后,在桌洞里偷偷读金庸全集,才接上了茬,才知道这本书叫《飞狐外传》。
武侠小说几乎占据了我整个中学时代的阅读空间。《笑傲江湖》的人生曲折,《倚天屠龙记》的古意苍苍,《射雕英雄传》的深沉厚重,《碧血剑》的酣畅淋漓,《天龙八部》的玄妙奇幻等等,投射出少年时代对未来的期望和憧憬。我小时候对此类书的鉴别,也在不知不觉中滋长。那时,我就觉得梁羽生虽贵为新派武侠小说的开山祖师,但作品大多古板拖拉有余,叙事技巧和想象力明显不足,无法跟丰富多彩大气磅礴的金庸比肩。至于古龙,则完全像个邪派中人,一点小故事充其量也就算一个章节,却硬生生让他一行一段地弄成一本书,还被标榜成有才气,实际上他严重缺乏对大场景和立体式人物层次的把控能力。
读《笑傲江湖》的时候,越看越精彩,居然有种舍不得读完的感觉。一边读,一边捏捏书本剩下的厚度,担心会很快读完。那种感觉就像一个真正的吃货遇到了美味,不舍得立即一扫而光,而要随时看看盘子里还剩下多少,认为剩下越多越是种回味和享受。所以,我后来看到有人用“如饥似渴”、“一夜未睡,一气读完,酣畅淋漓”诸如此类的词描写书的精彩的时候,会相当不以为然。对待真正的好书,应该有种有所保留的不舍,舍不得立即读完,那才是大珍惜。一扫而光,牛嚼牡丹而已。慢慢品享,才算对得起珍稀之物。
这些年,随着社会变迁,官场生态越来越多地介入民众生活,官场小说成为一大热点。早年读到王跃文的《国画》,叹为经典,与之后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残酷的官场小说相比,王跃文的官场小说仍不乏知识分子的忧患意识和温暖情怀。近期集中重读了一些官场小说,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后期洪放的《秘书长》系列,多少延续了王跃文的这种风格,对权力场的阴暗面保持了叙述的克制,更多的是反思与期望。王晓方的《市长秘书》及《驻京办主任》等系列小说,则一直试图用理论上的理性审视官场生态的非理性,结局自然是逃离,却要说成是心灵的自我选择。而丁邦文的《中国式秘书》系列、黄晓阳的《二号首长》等等,则是写实的残酷,冷冰冰的呈现,个中滋味,任人自悟,故而有人奉为官场教科书,有人却从中看到什么、感悟到什么或直接失掉了信心。
无论是武侠还是官场,小说毕竟还是小说。这两类小说看起来截然不同,一个是想象的世界,另一个是当下的现实,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在阅读层面上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它们都是成人的童话。一个童话满足了人们仗剑走天涯的江湖梦,另一个童话则满足了人们探知究竟是谁在影响大家生活的猎奇心。这些成人的童话都属于生活中的调剂性阅读,纯理性和思想性的图书距离大众还很远。世俗生活固然需要严肃的理性,但更需要悠然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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