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卉欣 “我和老公结婚十几年了,没有小孩。”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是谁的问题呢?”我轻声问。 “我的问题。” 她已四十多岁,拥有一个亲生孩子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她说:“这些年我赚的钱全扔在治病(不孕症)上了,现在,我已经放弃了。” 十多年求诊的艰苦与心酸无奈,被掩在了一句“放弃”之后。掩不住的却是眼下的困境——比她更不能接受现实的是她婆婆。 她介绍,婆婆六十多岁了,身体挺好,没读过书,丈夫早逝,两个女儿都已成家立业,这些年一直单独过,没跟着任何一个子女。后面透露出一串信息——老人思想封建固执,想改变她的观念不可能,女儿、外孙在她眼里终归是外人,算不得数的,所以老人家大概会一直“骚扰”他们夫妻俩的生活。 之所以说骚扰,是因为婆婆在她口中的难对付,比晚娘更甚。 “虽然没和我们同住,她隔三岔五就跑到我家来,对我横加挑剔、指桑骂槐,其实无非就是我没生孩子。本来我们两口子感情还可以,也经不起她这样闹腾,她每来一次,我们就吵一次。以前我一直忍着、忍着,如今我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实在不想忍了,我想,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这样过吗?” “现在婆婆要把我们赶出去,我们住的房子是公公遗留的,她说是属于她的财产,她现在要进来住。其实就是赶我,逼我和她儿子离婚,这些年她一直闹,就是希望我们离婚。”说到悲愤处,她涕泪交流,“我说过想领养一个孩子,他们都不肯。三十多岁的时候,我跟老公说,不如分开算了,他不肯。如今拖到我四十多了,婆婆又逼我们离婚,离也行,可是老太婆说房子是婚前财产,没我的份儿,要我净身出户,我怎么心甘呢!” “你老公的态度呢?”听到的是两个女人间的斗争死磕,那个男人的形象立场却不分明。 “他,他也是犹犹豫豫,想离,又不想离。” “婆婆赶你们出去,他怎么说?” “他说,要不我们俩出去租房子住吧,但是……” “但是,他没钱,也没行动,是吧?” 她点头。 似乎又是一个现代版刘兰芝的故事——膝下无娇儿,君家妇难为。 男主人的软弱无力,可以推测出,他既无力调停婆媳间的矛盾,也没经济实力,老妈一发威,拿房子作威胁,便不知所措,看出他内心的徘徊不决,既不能对没孩子的事实完全释怀,又放不下与发妻的多年感情。女人呢,看男人有些许不舍,也就不舍,青春就在彼此的犹豫间逝去。 一晃到中年,即便婆婆不容,不论男人女人,谁还有十足的本钱和勇气从头再来?于是再次陷入犹豫的漩涡。 男人是不是也曾像焦仲卿那样哽咽着对老婆说:“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老实说,这是我看了最来气的一句,男人该有的担当和决断,都找到逃逸的理由。 读《孔雀东南飞》的人,心里大约总痛恨婆婆的寡情专横。但我总想对女人说,对优柔无力的焦仲卿式男人,其实,更应该保持足够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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