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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07月0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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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枪击案事发的上海广裕化工厂外,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资料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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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深度记者 寇润涛
这是一出合伙人之间的悲剧。
从最初的合作、惺惺相惜,到推诿、欺骗,甚至最后的撕破脸皮。6月22日深夜,上海宝山区月罗公路581号传出的几声枪响,为这一切画上了血腥的句号。
62岁的化工厂员工范杰明相继杀害同事、“黑的”司机、哨兵后,再返回工厂将工厂负责人李致中等3人枪杀,震惊全国。
案件至今疑窦丛生,而其背后的经济利益纠葛则无不诠释着时下诸多民营小企业的发展困局。
“豁出命”去沟通
上海市中心正北方向30公里外,这里没有大都市里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更多的是一片一片破乱不堪的小工厂。
李继文的上海广裕精细化工有限公司坐落于此,因工厂规模小,自2009年创立以来,知道该厂的周围住户并不多。然而,6月22日深夜10点多,这里的几声枪响让工厂的名字传到全国。
杀人者范杰明,是化工厂承包商范国富的亲叔叔。而死者之一的李致中则是化工厂法人代表李继文的父亲,也是该厂的大股东。
案发前,李致中和范国富是合伙人。在2011年欠债缠身时,李致中还曾向女儿保证:“只有范国富能帮我们渡过难关!”
在电影《中国合伙人》中,三个年轻人从学生年代相遇、相识,为了同样的梦想一起打拼。
不过,李致中和范国富近十年搭档,并没有让双方真正交心。经济利益纠纷让两人从貌合神离逐渐到撕破脸皮,见面就骂。
6月24日,在枪击案发现场外围观的四川人赵刚告诉记者,这家化工厂“早晚得出事”,“一个星期前,我路过时曾看到一个老头正堵着大门,不让厂里的车出门,周围还聚集了很多人,骂声不断。”
赵刚说的这个“老头”就是李致中。因为化工厂土地被拍卖,李家和范家为争夺工厂设备已彻底交恶。
李继文说:“厂里的机器设备明明都是我们家花钱买的,现在范国富却要拆机器卖钱,这怎么能行?”
在合作后期,李致中这种“豁出命去”与范国富的沟通方式并不少见。“每次老头子与范国富见面,双方肯定会吵起来,骂骂咧咧、来回推搡是常有的事情。”李继文说。
不过,李继文怎么也想不到是范杰明最后制造了这场血案,在她印象里,范杰明从来没有参与过李家和范家的冲突,“毕竟他只是工厂雇的一名保安主任,范国富才是父亲的合伙人。”
而且,无论是厂里的工人,还是厂门口开“黑的”的司机,但凡接触过范杰明的,都说他“老实”。
“黑的”司机孙强(化名)说,“范杰明下班后经常让我拉着他去地铁站坐车回家,车上他话不多,但很和气,有时候见面也打个招呼,看上去挺老实。”
而正是这位“老实人”,在6月22日深夜突然变成了恶魔。尽管李继文对案情还有太多疑问,但也权且认为,“亲侄子与别人闹矛盾,当叔叔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么?”
合伙之后利润节节下降
李致中是浙江东阳人,这位上世纪80年代的化工专业大学生,在李继文眼里是个在专业领域相当能干的人。
“父亲之前在横店集团负责化工项目生产,一干就是十年,直到1999年到上海来发展,通过租地、买地创办了广裕精细化工厂。”李继文说。
2002年,李致中认识了范国富。按照李继文的说法,工厂主要生产乙醛酸和草酸,最初范国富只是给产品做中间代理。他的本职是上海康健进出口有限公司的员工,目前还是该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质量负责人。
2002年至2003年期间,随着化工厂技术升级,李致中开始主攻海外市场,化工厂利润攀升,2006年高达2600万元。“从那时起,我们家的日子才好过起来,父亲手里有钱了,又在江苏太仓等地买厂。”
2007年起,随着生意做大,李致中不仅让范国富负责销售产品,还将进口原料的工作交给他打理。
“掌握了这些,实际上把住了化工厂的经济命脉。”李继文说,从那以后,李致中与范国富实际上从雇用关系变为了合伙关系。
但好景不长,2007年化工厂利润滑至1900万。2009年的利润就只有300万元。2010年,化工厂资金链断裂。一年后,李致中的公司已经欠下了1900万元外债。
2011年,得了一场大病的李致中决定将化工厂部分厂房承包给范国富。
合同定不细,
合伙变“起火”
在承包合同上,范国富将利润下滑归结为化工厂的技术落后,称“国内其他生产厂家采用了新工艺,产能达到一定的规模,导致乙醛酸的价格大幅度下降,使得化工厂从盈利变为亏损”。
而李继文父女一致认定工厂经营不善与财务主管有关,因此在将化工厂承包给范国富时,要求其不得续聘该财务主管。
根据约定,李继文作为大股东代表入厂工作,承包费用为零,但是年利润六四分账,“李家占60%,范家占40%。”
而范国富在承包合同上仅以担保人身份出现,公司总经理则另有其人。李继文解释说:“范国富主要考虑他是国企职工,不方便明着当总经理。”
当然,现实中范国富仍是化工厂老板。他很快主导了化工厂的一切决策,双方的矛盾由此展开。
“签了合同也不管用,范国富想怎么干都行。”李继文说,她到厂第二天,之前辞掉的财务主管又回来了,“她说不是来做财务的,而是担任总经理助理。”
随后,眼见李致中无法制约范国富,李继文一气之下离开了化工厂。
根据合同约定,范国富每年要向李致中提交盈利状况报告。但2011年底,李家没有收到报告,承包合同中的六四分成等也无从兑现。
化工厂每况愈下。2012年,银行贷款到期,李致中借债周转,在申请新的银行贷款过程中,债主诉至法院,化工厂被查封,于2013年初被法院强制拍卖。
在化工厂外的公告栏上,至今还有一份上海市杨浦区人民法院2013年4月25日作出的《执行裁定书》:“因被执行人(指广裕)逾期未履行法律文书确定的义务,本院依法裁定拍卖被执行人名下的上海市宝山区月罗路581号工业用途房地产……”
李继文说:“法院拍卖仅涉及土地和厂房,厂内设备为自己的先期投入,我们有权处理。”在案发前几天,父亲还告诉她,等将来泰州新厂建成,这里的一些老设备还能用得上。
但范国富坚决不允许李家进厂拆设备。范国富认为,李家的借款未能如期偿还引起了债务纠纷导致化工厂用地被拍卖,他的生产也被迫终止,李家应赔偿他的损失。
于是,范国富委派范杰明等人也来拆设备,并和李家新的合伙人王章华派来的拆除工人在厂内不断对峙,直至悲剧发生。
李继文说,她家曾找过一个律师来尝试解决纠纷,但这名律师在骗了一笔服务费后,什么也没做就消失了。于是李家唯一能做的就剩下用身体来保护财产。
枪杀案后,李继文还要继续面对债务危机,“过几天法院让我出庭另外一个诉讼,但是谁又能帮我解决与范国富的合同纠纷?”
此时,范国富却从人们视线中消失了。电话中,他匆匆告诉记者:“目前不方便说太多,一切以公安部门的调查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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