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云 梁父山不高,只有300米,刚刚能够称得上是山,但它的名声却高出周边许多峰峦。这是一座可以穿越历史的文化之山,虽不巍峨,但却清晰。 从上古至秦代以来,历代帝王封禅泰山时必至梁父山,除秦始皇封泰山而禅梁父,汉武帝、光武帝也都来过。因此,梁父山又被称为“地神”。因山顶有巨石如坐佛,山上又有经文刻石,也叫映佛山。 在过去,它得到过众多的歌咏。 孔子曾经借它来比喻道路艰难,东汉的张衡则以《梁父吟》来影射仕途险恶。汉唐期间,乐府曾一度流行《梁父吟》,是脍炙人口的名曲。 汉朝时,梁父山下曾有梁父县。诸葛亮的父亲诸葛圭曾任梁父尉,诸葛亮随父宦游,所以好为《梁父吟》。后人感怀他壮志未酬,就写诗歌颂他。比如,李商隐在《筹笔驿》中写道: 猿鸟犹疑畏简书,风云常为护储胥。 徒令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走传车。 管乐有才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 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馀。 成都有武侯祠,在那里寓居过的杜甫对诸葛亮就更多一份感情,他在《登楼》中是这样写的: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 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 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父吟。 再后来,梁父吟(也叫梁甫吟)就成了一个固定的比喻,用来喻指用世立功,以和隐居山林相对。例如,如孟浩然的“谁识躬耕者,年年梁甫吟”(《与白明府游江》),高适的“留君终日欢,或为梁父吟。时辈想鹏举,他人嗟陆沉”(《别王彻》)等。 台湾当代作家白先勇传统文化修养深厚,他曾有一篇小说,名字就叫《梁父吟》,写的也是一个借古讽今的故事。 写到过“梁父吟”的人,不一定都登临过梁父山,但孔子、李白和诸葛亮到过这里,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孔子不仅来登过梁父山,还专门写下了《邱陵歌》: …… 仁道在迩。求之若远。 遂迷不复。自婴屯蹇。 喟然回虑。题彼泰山。 郁确其高。梁甫回连。 枳棘充路。陟之无缘。 …… 李白除了有专门的《梁甫吟》诗外,还在《冬夜醉宿龙门,觉起言志》中写到过它: 去去泪满襟,举声梁甫吟。 青云当自致,何必求知音。 这是一座闻名遐迩的山,离济南只有100公里左右,然而,来过这里的人着实很少。 因为机缘巧合,两年来我竟去了那里两次。 第一次是前年秋天,正是栗子成熟的季节,由朋友领着,钻过果实累累的栗子林,去到山前时,正赶上雨下大。本想雨中登临别有一番情趣,但因有老者同行,路也确实滑,加上有人说山上有段路要手脚并用才能上去,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 自那以后,对梁父山虽不能说是魂牵梦萦,却也总会不经意地想起。所以这次来,更像是来还愿的。 上次去时走的泰新高速,从化马湾出来,走一段省道,不远就到了。这次游完徂徕山,几个人余兴未尽,就寻路而来。 尽管泰安和新泰紧邻,但在泰安房村镇境内问路,很多人都摇头。一进新泰县界,情况马上不一样,问路边一个蹬三轮的汉子,一听说是找梁父山,顿时来了精神,详细指路之前,先不忘用赞赏的口气自夸一句:这回你算是问到明白人了。 看来,在这里,梁父山名气不小。 和上次不一样的是,山前水库边的路加宽了,还安装了栏杆。水库对面,一条新开的山道蜿蜒而下,路边牌子上赫然写着“徂徕山国家森林公园”。这些年,在中国任何一个稍有名气的景点,开发的步伐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通向梁父山的路口也挂着块牌子,上写“迎福山”。这是当地人给它起的另一个名字,生活气息倒是挺浓重,但也透着些实惠的功利。 梁父山虽然不高,爬起来却并不轻松。山前高坡上,长着几棵散落的桃树,粉红的花开得正旺,装点着小山的寂寞。一株刚刚开花的地黄,从石头缝里努力钻出来,展示着它毛茸茸的喇叭形花朵,闪着朴质的紫黄色。栗子树刚刚发芽,泛着娇嫩的绿色,悄悄探视着外面的世界。 山上裸露着几块巨大的岩石,从它北边经过时,看到其中一块石头上刻着几行类似金文的字体,有篆意,也有岩画的意味。出人意料的是,在那些为数不多的字中,有人竟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看来还真是缘分不浅。 梁父山顶那处1400多年前的北齐摩崖石刻久负盛名,其内容为节选的《般若波罗蜜经》。据称,该石刻书法价值甚高,堪与泰山经石峪、邹城四山摩崖石刻齐名。在李清照丈夫赵明诚的《金石录》中,就收有它。 然而,我们到山顶以后,远远近近、前后左右寻找了半天,有的人都快跑到别的山头上去了,也没发现它的影子。心想也许早已移往他处,几个人只好带着遗憾和疑问下了山。 当我们来到山脚下那家农家乐时,刚一开口询问,店主人的回答让我们懊悔不迭。原来,摩崖石刻就在山顶朝南的那块大石头上,而我们却一直主观地以为,它像泰山经石峪和邹城四山摩崖石刻一样,是平铺着刻在山体之上的。 临别前,在光化寺,我无意间抬头,透过一片灿烂的桃花,正好能看见梁父山的远景,它安静、沉稳,默默无语,在天空下独坐,周边群峰环绕。 不一定什么时候,我还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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