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守功
农村排大戏首先要选择适合自己演出的剧本。于是,村里就派人到上级文化部门选;写信托亲朋好友在外地查找。一旦剧本确定之后,便安排人员坐下来刻板印剧本,为唱段谱曲子。刻印剧本一般在三十份左右,主要演员和伴奏人员各持一份。剧本分发下去后,演员们开始抽空背台词,学唱段,不懂乐理的人员还要找人教唱。 这些工作准备差不多了,便开始紧锣密鼓排练起来。农村排戏比不了城里的专业剧团,他们的排练场地与环境都很差,排练的时间也几乎全在晚上,白天各自要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可谓革命生产两不误。排练场地大多借用村小学的教室,把桌凳往周边一撤,就开始操练起来。演员在排练和演出时所用的刀枪,也全是自己村的木工土法制作的。其实观看排戏比看正式演出有意思,因为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没受过一天的专业训练,在排练中常常丑态百出,逗得大家不时捧腹大笑。尽管如此,他们百练不厌,对一招一式都很执着。临近春节时,演员们还要集中时间黑白排练几天。白天排练不是白练,生产队付工分。 我们村的大戏在当地很有名,南演到乳山崖子,北演到栖霞桃村。记得第一次去桃村演《红嫂》,因剧情较短,全剧总长才一个半小时。为了充数,剧乐部就临时编排了几块表演唱,谁知差点栽了跟头。那天桃村大礼堂里不仅座无虚席,而且两边走廊全站满了观众。可刚演了两块表演唱,台下的观众就坐不住了。有的说:“连个小节目都演不好,六个人跳六个样,能演好大戏才怪呢,走!”于是乎,不少观众离席而去。村干部一看这情景,立即派民兵把门站岗,只许进不许出。俱乐部领导得知这一情况后,马上撤掉了小节目,结果大戏一开场便震撼了观众。不管是布景、演技,还是唱腔,武打都达到了较高的水准,并不时赢得台下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剧终时,仍有不少观众恋恋不舍。 屈指算来,农村大戏整整红火了30年(上世纪50年代初至70年代末)。据村里老人讲,刚解放不久,有的村干部就操操着排大戏,可那时刚入社,村里家底薄,根本拿不出钱来买大幕,置办服装什么的。青年团就利用业余时间组织青年到山上摘松球卖,利用这部分钱置办家当。开始排的都是古装戏,台上演的全是才子佳人。文化大革命后,破四旧立四新,打倒一切牛鬼邪神,上面就下令禁止演古装戏,为了肃清流毒,村里组织演员穿上服装,后面派一些人拿着扫帚,前面打着锣鼓,围着村子转了一圈,然后将服装全部烧掉,意在扫除一切牛鬼邪神。 后来村里又改排现代戏,比如《三世仇》、《刘海砍柴》,还有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等。刚开始改现代戏的时候,俱乐部里缺少扮老头的演员,有位男青年就自报奋勇演这个角色,为了模仿老人走姿,他经常晚上一人躲在麦场上练,一边走一边观看月亮照的影子像不像。有位女青年为演好“天不怕”这个角色,经常在大镜子前练面部表情,有时练着练着自己都笑了。 因为演员都是业余,演出中经常出些差错和笑料。有一次到外村演《青山岛》,其中有这样一出戏,扮演富余中农的演员与扮老大娘的角色分别从两边台角上,可在演出时,扮富余中农的演员上台了,扮老大娘的演员却没上台,如果是年轻演员准会竖在台子上,可这位老演员急中生智的说:“这位老太太怎么没来呢?我去找找去。”原来那位扮老大娘的演员蹲在后台烤火,忘记了上场。他下去找到那位演员说:“咋还烤火,快上台”。接着就带着那位演员上了台,上台时还临时加了句台词:“你就是跑到天崖海角我也能找到你。”台下的观众根本不知情,由此使演出没有砸锅。 还有一次在演出中雪越下越大,俱乐部领导决定缩短演出时间,将剧情删去一部分,就安排扮狗腿子的演员提前上台报告地主,接着再往下演,可台上扮地主的演员不知情,当狗腿子上去报告时,扮地主的演员认为他不到时就报告,便挥手打了狗腿子一巴掌。“胡说八道,满嘴放炮,给我滚下”。凭白无故挨了一巴掌,饰狗腿子的演员说啥也不干了。他这一伸腿,戏就无法演了。俱乐部的领导就反复说好话做工作。 也有些演员总爱趁机钻营,占别人的小便宜。一次有位中年男演员在台上和一个青年女演员扮演的角色有个作耳语的动作,做完动作后女演员的台词是:“好,就这么办!”可中年男演员在做耳语动作时小声说:“明天咱俩结婚。”当时青年女演员心里很恼火,不说后边的台词吧,怕把戏演砸了,所以就强忍着不满说:“好,就这么办!”下台后那位女演员就找领导反映情况,说啥也不干了。这些笑话至今在村里老年人中仍记忆犹新。 改革开放后,农村落实了土地承包责任制,不少男女青年演员纷纷外出打工或做生意,加之农村电视的普及,很快乡村大戏便销声匿迹了,现在回想起来仍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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