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2013年09月23日
来源：齐鲁晚报
-
 【PDF版】
|
|
|
 | 多美滋奶粉再陷丑闻,央视暗访新生儿第一口奶黑幕引关注。 央视截图 |
|
9月16日,多美滋为抢夺新生儿“第一口奶”而进行的商业贿赂被曝光。这是发生于跨国外企的又一起商业贿赂丑闻。
对于外企在华商业贿赂,中国司法机关的介入正在使事情起变化。从葛兰素史克四名中国高管被查,到最新案情及时披露,舆论把这种外企商业贿赂案件的侦办,称之为“少见”的。与此形成对比的,是2012年之前的多起外企商业贿赂案,涉事外企或静默不语,或简单应对了事,相关部门则很少“公开接话”。
在这种变化背后,更应该关注的是这些跨国公司在中国进行商业贿赂的根源,尚不健全的经济体制和商业道德环境,以及一些人想从市场上谋取不当利益难辞其咎。
本报深度记者 刘志浩
带动效应
针对多美滋的商业贿赂,9月17日,国家卫计委表示,将严查违规者。
此前,由于司法介入而致四名在华高管被抓,葛兰素史克(GSK)公司陷入“行贿门”中难以自拔。其“带动效应”很快显现。
被“葛兰素史克暗流”所波及的外企还有法国药业巨头赛诺菲公司。8月份,国内某媒体报道称,赛诺菲公司曾于2007年左右以“研究经费”的名义,向中国北京、上海、广州等地的500多位医生,支付约169万元的费用,同时该公司还通过现金报销、礼品赠送等方式,向北京地区的另外5家医院共43位医生,输送利益。
随后“中弹的”,是在我国母婴市场畅销多年的洋奶粉知名品牌——多美滋。
据9月16日央视暗访曝光,为抢夺新生儿“第一口奶”,多美滋销售人员对天津多家医院的医护人员进行贿赂,平均每月总额在30万元左右。
值得一提的是,与葛兰素史克事件“从上到下”式的曝光不同,此次赛诺菲事件和多美滋事件都具有一种“自下向上”的意味:爆料者(据称均为公司前员工)找到媒体,提供相关材料,并讲述具体细节。事件经媒体报道后,引起相关城市主管部门的重视,并开始介入调查。
“我相信我的做法会启发不少人,怎样看待乃至举报跨国公司的不正常行为。”与在华外企打过多年交道的资深外事律师郝俊波认为,一系列的曝光,与葛兰素史克事件的“示范效应”不可分割。
在葛兰素史克事件中,官方和媒体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曝光”、“揭秘”,而后两个事件只是得到所在公司的初步回应,但郝俊波认为,“这至少意味着(在华外企行贿调查)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去年8月份,美国跨国药业巨头辉瑞公司涉嫌“贿赂国内高管”一事中,郝俊波就做过这方面的努力:致信最高检,要求按照我国法律查处辉瑞。
没有回音的公开举报
郝俊波举报过的“辉瑞行贿门”事件并非由我国发端,而是源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对该公司的一份调查文件。
该文件称,至少从2001年起,辉瑞(中国)公司便已通过其雇员和代理机构,向中国医生提供现金、礼物和国际旅行机会等“奖励”,以便获得监管与处方等方面的认可,从而拓展销量。这次指控不仅涉及到了辉瑞,还涉及到辉瑞2009年收购的惠氏。
最终,按照美国法律,在支付了6000万美元罚金之后,辉瑞未遭到美国司法部的刑事指控。
信息传到国内,舆论一片哗然,各家媒体纷纷跟进,要求深挖“辉瑞行贿门”中国国内受贿者的呼吁不绝于耳。
“只有认定了辉瑞公司触犯了所在国的法律,美国司法部才会采取措施。”9月22日中午,郝俊波告诉本报记者,在此情况下,辉瑞公司在华行贿一事,可以说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
“辉瑞(中国)公司是在我国注册,在法律上是中国法人。而他们却从未向中国的司法机关和有关部门如实陈述罪行并接受处罚,显然是无视我国的司法主权和法律尊严。”在2012年8月份发给最高检的举报信中,郝俊波认为,中国司法机关应该尽快对辉瑞公司“立案调查并严惩”。
遗憾的是,自去年寄出举报信至今,郝俊波没有收到来自司法机关的任何回应。
其实这并没有让郝俊波太过意外,一直以来,我国的外企行贿案件就被认为是“墙外热闹,墙里平静”——类似“辉瑞”案的情况屡见不鲜:首先是在华的某个外国公司被本国(尤以美国居多)执法部门查出涉嫌向所在国个人或公职机构行贿。随后,消息传回国内,短时间内引发舆论哗然并跟进调查。
在天平的另一端,涉事外企或静默不语,或简单应对了事,相关部门则很少“公开接话”,而涉及到的国内受贿者们,则往往脱离于舆论及司法惩罚之外。
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律师说,不作为的因由“太复杂”:“几乎每次都有公职人员的身影,查起来难度相当大。而且外企多属于地方招商引资重点项目,影响地方政绩的事谁愿意干?”
拒绝透露行贿信息
2012年辉瑞公司对待贿赂丑闻的态度,耐人寻味。
当时辉瑞在回应时,并未用“行贿”的字眼,而是使用了模糊不清的“不当支付事宜”。当时对于其所涉嫌的在中国的行贿行为,辉瑞(中国)媒介副总监郭锦则明确告诉记者,除了前述回应外,“没有更多的信息向中国记者提供。”
2011年,全球知名IT企业IBM曾身陷“贿赂门”。该公司中国员工建立行贿基金,用来支付政府官员的海外旅游和其他旅游费用。此外,IBM中国员工还利用商业伙伴建立了行贿基金,用来向中国政府官员提供现金酬劳和不恰当的礼物。
面对国内媒体追问,IBM公司发言人称,“不会对更多的细节予以讨论。”
更早前的2004年,电信设备巨头阿尔卡特朗讯(以下简称“朗讯”)涉嫌在中国行贿。在2006年被法国阿尔卡特公司合并前,原美国朗讯公司2000年到2003年间,邀请约近1000名中国电信行业的高管赴美国或其他地方旅行,花费超过1000万美元。但其中涉及到的“近千名行业高管”,却再无下文。
“媒体再呼吁,没有司法机关的介入,也没有用。”一位业内人士分析,此次媒体之所以能“大张旗鼓”地宣传报道葛兰素史克案,如果离开司法机关的支持,是难以想象的。
其实今年除了葛兰素史克事件引发的持续不断的巨大轰动外,通过媒体爆料,试图以“自下而上”的形式,揭开事实真相的赛诺菲事件和多美滋事件,尽管已经得到地方政府响应调查,但至今余音渐失。
“这很容易让人们想起之前政府‘友好对待’外企的情形。”上述业内人士分析,“如果真是那样,那葛兰素史克就‘白打了’。”
不过该人士坦言,“说不定这次政府考虑要好好整治一下市场了。”
中国官方主动介入
2012年将举报信寄给司法机关的同时,郝俊波还在博客上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征求“跨国公司在华企业存在行贿行为”或“在美国上市的公司在中国存在欺诈现象”。
9月22日中午,郝俊波告诉本报记者,微博发出后,一些人询问他该如何举报外企的这类不正当行为,还有不少人不愿自己出面,干脆将举报材料给了他,让他“帮忙举报”。
“这些信息中,有的就涉及到了前段时间被曝光的葛兰素史克公司。”郝俊波向本报记者透露。
根据目前公开的信息来看,葛兰素史克案并非源自“举报”,而是国内公安机关调查一家旅行社时“顺藤摸瓜”所得。同时,与此前被国内媒体热炒过的其他“外企行贿”类案件相比,还是有着不同之处的。
“官方主动介入,并向媒体披露了案件的很多细节。”9月21日上午,一位不愿具名的专家告诉本报记者,相比于以前的案子,这“比较少见”。
据报道,早在今年年初,警方发现上海临江国际旅行社等相关旅行社存在重大经济犯罪嫌疑,葛兰素史克中国公司也牵涉其中。6月份,公安部部署上海、长沙、郑州等地警方负责侦办此案。
葛兰素史克在中国的四名高管被查,有媒体认为“在华外资药企四驾马车同时被抓,这还是第一次。”
同时,在央视新闻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最新的案情披露,被抓的高管们甚至露面对如何收受贿赂等不正当行为进行“详细讲解”。“这在我国的商业贿赂侦办案件中,也属少见。”一位律师告诉本报记者。
在此情况下,7月15日,葛兰素史克发表了致歉声明,承认“某些员工及第三方机构因欺诈和不道德行为严重违背了葛兰素史克全球的规章制度、管理流程、价值观和标准”。
短期强化执法难
以解决根本问题
“很多公司会评估事件的影响,并将之引以为戒。”9月20日晚,在一家外企工作多年的员工童伟(化名)笑言,这里的“戒”并不是说完全“戒除”,更多的意思是指“加强戒备”。
童伟坦言,出于生存需要,在华跨国企业都很懂得“接地气”,在“人情往来”等潜规则方面,做的往往“比国内企业更‘贴心’。”
“毕竟很多都是上百年的大企业,虽然开始时可能不适应,但老外也都不傻。”童伟告诉本报记者,如果公司高层认为通过正常正确的经营方式可以完成公司的营业收入,就会“规避这些(指行贿)”,反之,就会铤而走险。
一直关注商业贿赂特别是外企贿赂的南开大学法学院教授程宝库曾调研发现,商业贿赂的行为几乎存在于我国的每个行业,由此造成市场竞争机制失灵,其派生出来的重大腐败案件比比皆是。
而对于跨国公司在中国行贿的根源,程宝库将之归因于尚不健全的经济体制和商业道德环境,他还曾坦言,一些人想从市场上谋取不当利益,是产生这些问题的主要根源。
21日上午,前述不愿具名的专家告诉本报记者,短期强化执法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程宝库表示,“国家打击商业贿赂的最好办法一是曝光,二是提高案件侦破率,三是惩治力度要足够。”更重要的是促进经济体制改革尽早到位。
“迈出了第一步,相信以后会向好的方向发展。”郝俊波语气中还是充满希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