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袭
是谁吹响生命的第一声号角? 目光清澈的孩童眨眼长成饱经沧桑的勇士。
千万载呵,春来秋去,白云苍狗。你有没有想过家?有没有思念过,白雪皑皑的高山之上,你那圣洁的母亲?九曲十八弯里,我热爱的人,你有没有害怕过?孤独过?一任忧愁的泪水打湿榆柳苍翠的衣襟?
我来了!
我是你日夜思恋的人。
在你渴盼的目光里,我近了,更近了,我看到你眼角的点点银光。看到你臂弯里向着太阳的笑脸和初见时你那件美丽的花衣裳。于是,放缓脚步,我害怕,漫漫旅程中,我已渐渐老去,我不再年轻和奔放的心配不上你处女般洁白柔软的心肠。我的爱人,请你原谅我的犹豫和怯懦,原谅我,原谅我在长途跋涉中由朝着你的方向开始,分出枝枝杈杈的疑虑和怕不能再见你而生的恐慌。
已经过了多少年哪!
你热情的血液汩汩东流,蒸腾成清晨绵柳叶儿上的露珠和暮色中氤氲而起遮住了动情的脸上生出红晕的薄雾。你化作春雨,黄鹂儿欢快地飞跃上枝头,你结成冰霜,鱼儿在你温暖的怀中窃窃私语。
依偎着我吧,也让我,依偎着你。
让那些穿过岁月的风,刮过来,刮过我缠绕的长发,刮过你,坦荡而赤诚的胸膛。今夜将无眠,葱茏的草木,闲适的鱼虫,守岁的白鹳和滑过薄暮的鹭,轻声细语。还有,远方淙淙作响的潮汐。哪里传来一声嘤咛,我们的相思啊,顿时苍茫无限,恣意流淌。
瞧,是谁在细雨中走来了?
是个农人,披着细密的蓑衣,赤着脚,肩上的锄头泛着星星点点的亮色。他走过来,手里牵着的小小鱼篓荡荡悠悠。他眯起眼睛,不一会儿,薄薄的黑暗中哗啦啦响几声,又响几声,一叶小舟凑过来,舟头立着与他眉眼似极了的少女。薄薄的黑暗中,哗啦啦响几声,又响几声。她的桨,温柔地在我的胸口划出阵阵涟漪。
是个孩子,肩上是背得歪斜的书包。你是躲在哪里玩累了么?要不,你为何脚步踟躇,眉头皱紧,刚才在野地里疯跑时,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噢,你是正在思忖,回家前妈妈要问你的话吧。傻孩子,其实你不必如此,你妈妈小时候,也在这片地上,弄得浑身泥水,比你可惨得要多!这,我可不是在骗你。当年她在我怀里打滚儿,将朝天的羊角辫儿弄没了一只。
是位远方归来的游子吧,你的行囊已空,疲惫写上你的双眼。我知道,你和我一样,走过很长很长的路,你的油纸伞呢,它是否同你的心一样,早已飞回了故乡的梧桐树上?有相爱的人等着你?要不,你为何不坐下来,歇歇脚,喘口气。也许,是你的妈妈等急了?你已经看到她站在巷口,像一只盼归的老燕子；你一定听到她的呼唤了,你和我一样流下热泪,那泪啊,一颗一颗,晶莹而充实。
这位是刚刚换了岗的工人师傅,他身着橙红的工作服,像只智慧又善良的火狐狸。我多想告诉他:此刻,你的老父老母正坐在桌边,桌上是热气腾腾的三鲜馅饺子。你的妻子,正给你拿要换洗的干净衣裳,你的儿子,已将你一双船大的拖鞋,摆在你进门的地板上。你脚步铿锵有力,安全头盔提在手上,头发上雨水和着汗水,还有多年染就的田野里花草的清香。去吧,快些去,我朝你招一招手,就像清晨送你出门的亲人一样。
请让我轻轻抱着你,抱着我远行的初衷和向往。请让我热烈地亲吻你,亲吻五千年的沧海桑田,雪雨风霜。燕儿走了又来了,白云来了又走了。
苇叶儿绿了,一颗思念你的心啊,还那样深情!
苇叶儿黄了,我这颗热爱你的心啊,仍那么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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