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有这样一棵大朴树,遒劲的躯干支撑起一大片阴凉,树干很粗,这棵大树底下,有个用土块垒成的小屋子,是爷爷奶奶的住处,如今已破败不堪,稍大的一点风雨就能让它倒塌,我甚至都不敢推门进去了,而当年的我时常端着饭碗跑进去,掀开橱柜盒子找菜吃。 奶奶总是会很多旁人不会的事情,她有一项绝活,就是挑眼睛,要是有人眼里迷了灰尘,或是蜘蛛网,出不来了,多远的路都会提着一包红糖来找奶奶。奶奶会轻巧地把人家眼皮翻过来,用她的刮针轻轻一拨,什么东西都带出来了。 而爷爷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寡言少语的闷老头,奶奶说爷爷的性格像根木头。晚上睡觉的时候,一个睡这头另一个睡那头,俩人从来不唠嗑。爷爷一辈子抽烟,我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他,都看见他在低着头拔烟。 小时候爷爷经常喊我去给他买烟,一大把角票,“阿诗玛”的还是“甜蜜蜜”的,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到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些牌子了。 我上了高中之后,家就搬到县城,老屋也只留给爷爷奶奶看守。 后来,奶奶和爷爷相继因病去世,而我却因为种种原因缺席他们两位老人的葬礼,我终究不能看着爷爷奶奶入土为安,没有恸哭不止,也没有披麻戴孝。 爷爷去世之前还跟我聊天,问我什么时候毕业。我说下半年实习,明年春天毕业。他开心地点头说道“那也罢了那也罢了”,因为在他心中,我是最给他长脸的孙女,祖祖辈辈弯腰刨地的后代里面出了一位大学生,他十分渴望能亲眼见到孙女大学毕业。 如今,我已经毕业将近一年半,工资卡里工资渐长,还是时时回忆起拿着零钱去给爷爷买烟的场景,只是再也没有孝敬他们的机会了。 没有亲眼看着爷爷奶奶下葬,我时常觉得爷爷奶奶都还活着,奶奶围着锅台忙前忙后,爷爷坐在朴树下安静地抽烟,看着我逗大黄狗翻跟头…… 口述 杨俭俭 整理 本报记者 刘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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