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葆元
早年济南人吃菜足不出户,一般家庭主妇早晨打发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在屋里一边收拾家务一边静听着,不一会就有卖菜的喊了,“小白菜嘞小白菜,又青又嫩的小白菜!”你不爱吃小白菜,不要紧,再等。一会又有一位菜农喊了,“韭菜,紫根的韭菜!”就这么等着,直到你想吃的菜来了,出门去买,一准能买到新鲜的菜蔬。
那时卖菜的都挑一副柳筐,筐浅梁高,梁上架一条扁担,筐里有的放一样蔬菜,有的放几样蔬菜,都是自产自销,那菜很新鲜,打理得也整齐,水灵灵的,就像花盆里养的花。
从成立人民公社起卖菜的就消失了,菜农们都“集体”了,集体耕作集体歇工,菜是集体的,由集体来卖,由不得个人私卖了。于是城市就出现副食品店,卖油盐酱醋兼卖菜。菜也不再水灵,蔫蔫的,老帮子、老杆子全上了秤。你嫌不好,扒几叶老帮、掐几寸老秆,立刻会受到营业员的呵斥:你不要谁要?一个秤进来的,不能让公家吃亏不是!记得当时有一位社会劳模,买东西专买人家不要的次品,说是不能让国家吃亏,还让全社会学习这种精神。那时候卖菜的营业员牛得很,穿着一色的蓝大褂,只有她呵斥你的份,绝没有你与她们翻脸的理,除非你不想吃菜。那时候就是菜和亏一起吃。
有菜店的日子,买菜要备一只菜篮子,不然那些又是泥又是水的菜没法往家拿。过日子要有锅有碗有筷,一定还要有菜篮子、米袋子。这是基本生活资料。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卖菜的又出现了,这时卖菜的不再挑柳条筐,而是拉着地排车,渐渐换成了三轮车、摩托车、小货车,他们给城市送来新鲜的蔬菜,他们云集起来,菜市场自发地出现了。精明的菜商从天南地北贩运来品种,过去只从书中读过而从未见过的珍馐美味全涌上餐桌。菜农菜贩们服务周到,每个摊位都准备了塑料袋,不吝啬地给你装着,塑料袋子成灾了,由现代的方便变成现代的污染。
吃菜吃出了时代的变迁,吃出了许多人的酸甜苦辣。在集体经济时期也有在自留地种了菜的农民偷偷拿出来卖,为的是换点现钱花。那是不被允许的,叫走资本主义道路,抓住没收蔬菜不说,还要挨批斗。卖的偷偷摸摸,买的提心吊胆。什么菜都带着偷偷摸摸的味,谁家餐桌上有点稀罕菜也带着神通广大的自豪。其实种菜、卖菜是经济领域两个不同的环节,前边是生产环节,后边是流通环节,菜挑子也好,菜篮子也好,塑料袋也好,形式不重要,要装新鲜的好菜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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