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征集碑刻史料,曾见过两块禁赌碑,感慨颇多。追溯历史,赌博之害,由来已久,虽朝代更替,此风不绝。中国古代最早的博戏“六博”,相传出于夏朝末期乌曹之手。乌曹乃夏朝最后一个国王夏桀的大臣。由此可见,赌博游戏在中国已有3500多年的历史了。《唐律疏议》中的“博戏赌财物”一条,首次把“博”与“赌”联系在一起,作为一个法律条文,可视为赌博一词的雏形。 翟伯成 明清时期,章丘赌风日盛 在章丘境内,特别是在明清时期,赌博尤甚。至清朝中晚期,赌风愈演愈烈,贻害无穷。赌风一盛,淳朴的民风不再,鸡鸣狗盗之事蜂起,社会秩序破坏殆尽。故民众对此深恶痛绝,屡起禁伐之声。于是地方乡贤及有识之士拍案而起,或联名上书官衙,痛陈聚赌之害,由官府批示谕禁,以端风化;或村民联名同立禁碑,以儆效尤。在章丘已发掘的两块清朝《禁赌碑》,就是当时民间禁赌之物证。此二碑分别为道光十三年(1833)北明庄禁赌碑和光绪九年大寨禁赌碑。 道光十三年北明庄禁赌碑 其一是在垛庄北明庄的原七圣堂旧址,碑文曰:盖上古先民洞居而处,自主民以来,未有不入孝出弟者也,各敦仁义忠信而乐善不倦,皆为党乡(乡里)之遗风。为喟今不然,叹世不同古,何伤怀之甚也!于是敝庄耄(年长者)期议于世也,兹者年富后生,正韶华堪羡之时也,不宜博奕(指赌博)而饮酒,亦不当好勇而斗,或游猾而奸狡,可慨已哉!嬉游何益耶?然而,家道渐萧条,将危而倾败者也,不可胜言焉。何不劝生谋食之计乎!自于今后,阖庄公议禁止赌博,无论何等之人,盖一免赌,尚有不尊法例而硬赌者,无论亲眷厚薄,均罚京钱(即大钱,道光二年称直隶京钱,清代实行银钱平行流通,大项用银,小项用钱。制钱俗称青钱,1枚为1文,1000文为1贯,俗称1吊,重约7斤。钱色好者称足钱,即980文称1000文。大钱即京钱,足色者490文算1000文。)六千入官公用,敬立碑石,告后人者,是为记。道光十三年四月初八告竣。 光绪九年大寨禁赌碑 其二是在文祖镇大寨村的大寨禁赌碑(碑高2.2米,宽约0.83米)。 碑文曰:钦加同知御蒙阴县调署济南府章丘县正堂加七级记录十次乔(此为旧时告示的格式。乔,指知县乔有年。乔为奉天人,同治元年中进士。幼时一只眼睛被车夫不慎鞭伤,留下疤痕,考进士时,最先交卷,主考官阅其卷后大加赞许,但见他五官欠端正,便叹道:“可惜,可惜!一只眼睛半职官啊!”他听后立即回答:“一只眼睛半职官,半个月牙照满天。”主考官听后,非常佩服。中进士后,于同年被授予京城工部主事。后于山东蒙阴、章丘等县任职。相传,吕剧《乔老爷上轿》就是依据他的政绩编写的。):为出示晓谕(晓谕:明白地告知)严禁,以安良民而端风化事,据明四里大寨庄民陈方美、孙发清、赵殿文、黄书田、张怀英、王和、王茂、闫佩福等呈尔:切身(与自己密切相关的)等庄,业习耕织风尚,俭朴由来已久。惟恐奢华之辈不事农业,设局赌博,此风一开,无弊不出,洵可为恨。身等公立条规,凡在庄中,无论老幼、贫富,不惟不准设局会赌,即掷骰、斗牌、些屑小博,凡称为赌钱之事,皆列禁止条内,一概不准,倘有故犯,定引送官治叩恳。 仁台(对抚台的尊称)恩准出示勒石,以垂久远,均感无级,等情到县。据此,除呈批示外,启可行出示严禁。为此,示仰该庄人等知悉:自示之后,尔等务勤厥(厥:其、这之意)职,安分守业,徜有无耻之辈仍蹈前辙,局赌妄为,一经查出或被告发,定行按律究办。本县言出法随,决不宽宥(宽宥:宽恕、饶恕),万勿视为具文,自罹法网,各宜凛遵毋违,特示。光绪九年(1883年)十二月十四日示 在碑的背面是《戒赌十条》:一坏心术,二丧品行,三伤性命,四玷祖宗,五失家教,六汤家产,七生事变,八离骨肉,九犯国法,十遭天谴。庞德公诗曰:“凡人百艺好随身,赌博门中莫去亲。能使英雄为下贱,解教富贵作饥贫。衣衫褴褛亲朋笑,田地消磨骨肉嗔。不信但看乡党内,眼前衰败几多人。” 禁赌碑言简意赅,力陈赌博危害 综观这两块禁赌碑,可谓言简意赅,其内容至少可见四点:一、赌博危害之烈。素来民风淳朴的乡村,由于赌棍糜集,劣迹频闻,以致风俗大变,禁赌已势在必行。二、禁赌民心之齐。立碑同人为全庄人,可谓同仇敌忾,群起攻之,足见禁赌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三、查办赌徒之严。只有查实严究,才能震慑顽劣。禁令规定,不论窝赌窝贼,将一网打尽,并将房产充公。这样擒首端窝,可谓治标治本。四、禁赌决心之坚。首事同人不仅召集村民广为宣传,还立碑永久警示,并从严约束,如有违禁,不得循情宽宥,“无论亲眷厚薄,均罚京钱”,表明禁赌之决心,坚不可摧。据史料记载:清朝皇帝有鉴于明亡教训,在诸多方面整纲肃纪,励精图治。康熙、雍正两朝都严禁赌博。康熙“莅位之初,即用为大禁”。“由是斗狠酗博之羌民,屏息而不敢出,内则五城衙巷市井之贼日稀,外则商旅恬安,宵行夜宿,少遭劫盗,田畴益治,并里宴眠。” 近二百年前禁赌的两块古碑,留给后人的不仅仅是一段社情历史的记述,更重要的是警示后人,要以史为鉴,匡正祛邪。在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积极构建和谐社会的今天,其意义似乎更为深远。 如此,作为古迹的禁赌碑,其前世光泽,或许又会传承于当今人们的心灵大地之上,岂不幸哉! (作者:章丘市政协文史委主任、市文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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