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怡芗 下过一场雪,这就是济南的冬天了。记忆中小时候的冬天年年瑞雪飘飘,而且,天气是清冷清冷的。 睡梦中,母亲总是早早起床,点火生上炉子,炉子里的煤烧得红彤彤的,等水壶里的水慢悠悠地响着哨儿的时候,母亲先把我们的棉衣拿到铁皮烟筒边,一件件烤热,然后开始叫我们姊妹们起床。天气寒冷,我们都不愿意起来,母亲往往要叫上两三遍,我们才不情愿地爬起来穿衣、洗漱、吃饭,然后背起书包去上学。那天是周末,母亲说父亲回来了,要给我们做糖葫芦,我们争先恐后爬起来,焦急地等待着父亲做他拿手的糖葫芦。 只有在这样下大雪的冬天,父亲才可能在家。备战备荒的年代,在作战部队的父亲,常年不是值班就是出发在外。那天吃过早饭,只见父亲挽起袖子,把小半碗白糖放到锅里,用小火慢慢熬着,等到白糖溶化的时候,父亲把母亲串好的山楂串伸到锅里,轻轻滚动着,再往山楂上面均匀地蘸上糖浆,然后放在盘子里冷却。我们姊妹们目不转睛地围在旁边,等待分享糖葫芦的时刻。终于可以吃了,我们从小到大一人一串,小小的家里顿时充满了欢乐。 记得一年冬天,母亲让我到一个阿姨家去送发好的面团,临走的时候,阿姨给了我两块奶糖。那时只有过节才能吃到奶糖,我高兴得很,嘴上说不要,小手却把阿姨给的奶糖攥得紧紧的,出了门才想起回家让母亲看到会挨熊,灵机一动,把两块奶糖埋在家门口不远的大杨树下的雪堆里,还认真地做了记号,想着回头来取。回家吃罢晚饭,做完功课,然后就睡觉,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第二天看到大人们扫雪的时候,忙去寻找,哪还有奶糖的影子,早被人扫雪时扫走了,我心疼了好一阵子呢。 那时,冬天家家都要买许多大白菜,预备过冬时食用,买回来后,先放在门口走廊里,等太阳出来的时候,还要搬出去晒一晒。姐姐和我推着自行车,去自由大街的副食品店买大白菜,寒冷的天气里,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马上就要到我们的时候,只听卖菜的叔叔说,“后面的不用排队了,白菜没有了,明天再来吧。”这怎么办呀,我和姐姐排了大半天的队,手脚都冻麻了,脸颊也冻得通红,我急得哭起来。这时,排在我们前面的一位阿姨说,“先卖给这两个孩子吧,大冷天的,别把她们冻坏了。”阿姨边说边回头疼爱地看着我们,一条素花围巾在寒风里飘动,那一瞬间我看清楚了阿姨清秀美丽的脸,我感到了人间的温暖。 1993年的春节前后,天气特别寒冷,冬雪一场比一场大。我们家里养着一只波斯猫白白,年三十我们去父母家过年,知道白白不愿离开自己的家,就给白白留下了食物。按计划我们应该初三返回,可是初二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足有一尺多厚,回家的路无法行走。我们是初四傍晚回家的,女儿首先跑到后院喊白白,没听到熟悉的“喵喵”声,就说可能捉老鼠去了还没回来。晚上照顾女儿躺下,我打着手电来到白白的小窝,才看到了它——脸上、身上满是呕吐物的污迹,躯体早已僵硬,张着大嘴,一双无神的眼睛圆睁着。我被当时的景象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女儿在床上喊我。 那一夜我没有睡,我知道白白是吃了毒老鼠中毒死的,以前也有两回,但它都挺过来了,这次它也许能挺过来,就在生命垂危的时候,它还挣扎着跑回来,寻求我们的帮助和安慰,等待着我们的鼓励和呼唤,但是我们失约了,白白就这样离开了我们,也从此我们家没再养过宠物。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身上,在雪中行走,总会使人想起什么,或欢喜,或忧伤……冬雪很快就会融化,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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