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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01月2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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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一瓣】 □严尔纯 乃珊走得太匆忙,她有许多构思要付诸文字,但没能如愿。她太热爱写作了,太热爱生活了,她感到写作是她的最大享受,一支笔一张纸给她开拓了一个广阔的天地,任她自由翱翔,所以她说,“一天不写几个字,这一天就白活了”。在她生命的最后16个月中,手写与口述相结合共写了十一万字。她太敬业了。 她太热爱上海,太热爱静安区了,她出生在静安区,老宅在静安区,嫁到静安区,最后归宿仍在静安区。她写老上海没有做作,没有虚构,没有凭想象,就是像流水荡漾一样从她笔端潺潺流到纸上。她写的文章就像在听她讲故事一样流畅,她写她的家庭的几代人的崛起,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与感染下,她具备了一个从中产家庭走出来的女性所具有的宽容、率直、善良、睿智、孝顺的品质。因此,她有广大的读者群。 她从香港回上海定居后不再是专业作家,但她毫不在乎。一个好心人对刚回上海的乃珊说:“你可以申请专业作家了呀,你原来不就是专业作家吗?”乃珊说:“专业作家是少数人认可的,而作品是靠大多数读者认可。优越的条件会使我变懒。”好心人说:“那么你是为了稿费吧?!”乃珊说:“谁不要稿费?我不会装清高,但我要是为生活而写作的话,早就饿死了,稿费要隔两三个月甚至半年一年才付,且稿酬标准又低,你认为我是为糊口而写作吗?我现在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不比你低吧!作家是用作品说话的,我不是街边卖伪劣商品的小贩,要一群撬边模子撬边。”这也是激励她努力写作的动力。她自嘲地说:“我自认是专业作家,是我爸爸(丈夫)批准的,是我爸爸(丈夫)发工资给我的,我生活得很舒心,我有稳定的家庭,这足够了。我想的不是趋炎附势,而是抓紧有限时间把心里要说的话一一流淌在笔端,上海要写的东西写不完,单单静安区还有许多老故事可挖掘,一条老弄堂、一幢老房子、一位老人都有他们的故事。”她观察极为仔细,认真做笔记、收集资料,她从香港回上海后基本每年出一本书,都能上排行榜,她对自己的作品珍爱有加,每出版一本书,拿到样书后就一直拿在手中反复阅读,疼爱至极。 在电子通讯不太发达的时期,她的稿子基本上都由我送到出版社,再从责任编辑手中拿回需修改或修改好的稿子(包括拿稿酬),这些额外的琐事都不需要她操心,她只要安心写作。夏天她早上五点左右起来梳洗后即开始写作,我为她准备早餐,待她可告一小段落时即进早餐,用毕后继续写作,直到吃午饭。下午和晚上是访友、采访、娱乐、应酬,晚上是从不写东西的,保证休息。冬天起床稍迟,但写作规律一如既往。她坐到书桌前就会思潮滚滚,不容别人打扰,这时如果我要她去吃早饭她就会大发脾气,我只能悄悄地走开,自己识相,等着她来吃早饭。等到她来吃时就会气呼呼地对我说:“谢谢侬,我在写东西时你不要来打岔好伐?!”我只好不响,闷头吃早饭,过一会儿她会主动说:“爸爸,对不起,我不欢喜在写得起劲的辰光有人来干扰……”然后她会说:“爸爸你抱抱我。”我们的气氛很和谐。她说:“你抱我一下,就像大地母亲给安泰俄罗斯力量一样,也给了我力量。” 自从乃珊走上写作道路后,她是全身心地投入,生活的料理自然是由我担当。她生活的自理能力较差,她讨厌进厨房,讨厌做繁杂的工作,所以她的鞋带永远系不好。她在香港生活工作的十来年中,很少在家吃饭,与朋友相约聚会为多数,既可采访又可聊天解闷。凡在家里,我不在时,她就只吃水果。每天去中环上班需坐一小时的渡轮,在港外浅码头上岸,走过一条近千米的能避风雨的长廊即到中环,不会经过太阳暴晒和雨淋,但这就需要多多走路。当时她才一百斤多一点,确实很辛苦。但香港的这段生活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补上了插队的一课,这为她回沪后写就一本对比香港与上海的《双城之恋》打下了基础。当时她就提出社会的稳定要像橄榄一样,中间部分是中产阶级,这部分多了,社会就稳定了,这观点因在当时提出过早而被删除了。 她的思维很敏锐,自从香港返回上海后,她即开始用纪实的笔法来抒发她的感受,首先她用大量图片充实她的文字,既能说明问题、印证文字的真实性,又可提高读者的阅读兴趣;其次,她感到老上海的题目是个写不完的题材,她开始从老上海传承下的许多优秀建筑、历史人物等着手开始她的纪实写作。曾有人说她“写老上海是没有出路的”,但乃珊却认准了这条路,她就一直走下去。表演艺术家秦怡老师曾说“乃珊是80年代后小资情调的开拓者”。“小资”在上世纪80年代前是要挨批的,如今“小资”的内容已被丰富得使我们这些曾被认为是剥削家庭出身的人望尘莫及了。 乃珊的写作完全是爱好,她曾说“我写的东西只要读者喜欢我就满足了,我不奢望流芳百世”。但乃珊写的《蓝屋》、《穷街》、《女儿经》对一些六十岁上下的读者来说却记忆犹新,他们往往对乃珊说:“我们是读着你的小说长大的。”我想,读者是毫无功利的最好的评判员。 乃珊的作品可引发我们许多共鸣、思考,激发我们对生活的热爱,拓展我们的思维和胸怀。 乃珊曾说我有一句话从没对她说过,今天我白纸黑字写上,你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受到的——我爱你,乃珊!! (编者注:本文作者为作家程乃珊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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