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声
曲水亭街,蜿蜒曲折的清溪,迎风而立的秀亭,一听名字就感觉很美。这条街一定很长吧,如果太短了,可装不下这么浪漫的情调。你这么想就错了,还记得那句老话么?“凡浓缩的,都是精品。”曲水亭街北与大明湖相依,南跟西更道街牵手,最长距离也就几百米。然而在这条短短的街上,泉清、柳绿、花红,小桥、流水、人家,那份曼妙,让人心醉。
最酷的要数那潺潺流淌的泉水。曲水河穿街而过,将原本就不太宽的街道一分为二。河水为珍珠泉的原浆,是从珍珠泉所在的大院里“逃”出来的。它们太调皮了,趁守园人打盹儿的工夫偷偷溜出来看世界,开始七折八拐地还注意隐蔽,半路上走到王府池子碰到濯缨泉,仿佛两个一见如故的朋友结伴同行,一下子便肥了胆。拐进曲水亭街后见到大大小小名气或许不如它们大的泉兄泉弟,更是忘乎所以有了老大的感觉,大摇大摆,神气活现,仿佛自己就是住在珍珠泉大院的山东巡抚。它们原本只想出来溜上一圈,不承想走进百花洲就回不去了,在里面打着旋儿团团转,还没来得及想出逃生办法,就一头栽进了大明湖。
最妙的要数水中草。这是些什么草呀,不像是植物,更像是精灵,水边人家奉之若神,把它们封为清泉仙子和水中寿星。这么多年人们与它们朝夕相处,没见过它们变色和干枯,也没见过它们休眠和换茬,从古到今仿佛只是这么一辈儿,没白没黑地飘呀飘的,从唐飘到宋,从宋飘到元,从元飘到明,从明飘到清......尤其是它们的颜色不能多看,看多了能引爆眼球!那是怎样的一种绿呀,绿得随心所欲没有章法,绿得令人目眩让人心颤。对这种异乎寻常的绿一般人能想得出却是道不出,只有老舍这样的大家才说得清楚,说它们“把终年贮藏的绿色全拿出来了,借着水的清澄尽情显露,好像美人借着镜子鉴赏自己的美。”
最美的要数泉城柳。济南的柳与泉相伴而生,是天生的一对儿,相依相偎在曲水岸边,那是绝配!泉是眼睛,柳是睫毛,水汪汪的,忽闪闪的,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到曲水岸边赏柳,最好的季节是春天,柳芽新发,一身鹅黄,长丝垂地,秀发披肩,如烟似雾,美轮美奂。不过冬天来也没关系,满街低垂的柳丝照样好看。曲水河畔的柳与别处是不一样的,它们的根扎在水中,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甘泉的滋润。仿佛那绝色美女,保养好,皮肤就好,你看那些枝条,即使数九严寒也不枯萎,嫩嫩的,绿绿的,柔柔的,软软的,细皮嫩肉的招人喜欢。
最惬意的要数泉水人家。曲水两边立着一溜儿平房,青砖、灰瓦、黑门、白墙、蹲狮、石鼓,古朴典雅的格调与老街十分般配。住在这里的人家真有福气,恨不能天天泡在水里,男人们在里面冲凉,女人们在里面淘米,孩子们在里面捉虾。最有穿透力的是浣纱女手中的棒槌,“嘭嘭嘭”的敲击声穿越到宋朝,水中浮现出的是李清照的倒影。盛夏的夜晚,曲水亭街上最热闹,曲水像只摇篮,把怀中的圆月摇得晕晕乎乎。柳条轻拂蝉翼,让这位高音男心猿意马老是跑调。曲水边,柳丝下,人们三五成群,煮一壶泉水,泡一盏清茗,吹牛、聊天、对弈、唱曲。孩子们点亮了河灯,为夜行的水草照明,水草与河灯亲吻拥抱,映出满河满街的温馨。
老实说,济南发展得太快了,城区面积不断扩大,如果仍用“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来形容这座城市,显然已经不够准确。比如你到东荷西柳,到西部高铁站,就很难看到传统意义上的“家”与“户”,也很少见到体现泉城风格的“泉”与“柳”。但这丝毫不影响它的城市特色,因为济南的泉仍在喷,柳仍在飘,家仍在泉水边傍着,人仍在小桥上行走——到明湖南岸的曲水亭街上去看看吧,你能感受到原汁原味的老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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