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包子
2014年02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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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剑
  一个人睡得好、吃得好,身体一定健康,百事无忧。阿城写《棋王》,一举成名,其中最精彩处莫过于对吃的描写。现在阿城已是我的朋友,做得一手好菜,他其实就是一个好厨子。我有插队的经历,对阿城描绘的吃相感同身受。记得当兵第一天,在县招待所集合,各村的新兵蛋子聚在一起吃白面馒头,一新兵实诚,喜不自禁地说:“这回我可总算吃上白面馒头了。”这话不幸被接兵首长听到,立马被痛骂:“你这小子当兵动机不纯,净想着吃白面馒头,现在就把军衣扒了给我回家。”这个可怜的农村娃子就因为一句实话,只好打道回府,继续吃他的地瓜面了。到了部队,也不是每天都白面大米伺候,搭配的粗粮不少,其中小米和大米煮在一起的二米饭是主食。那玩意看起来好看,金黄雪白,但真是难以下咽。想不到的是,到了曲师,吃粗粮的苦日子还要接着过。
  曲师的吃饭体制现在想来也是好笑,有点军事共产主义色彩,八个人一桌,也没有板凳,大师傅把一盆菜放在桌子中间,大伙分了就站着吃。国家对师范生有补助,好像吃饭不要钱,实行供给制,能吃饱,但肯定吃不好。吃不好的主要原因还是粗粮作怪,那小米面和玉米面做的窝头一端上来,大多数同学都晕菜,再加上清汤寡水,谁受得了?于是,一场集体抗议就在食堂门口爆发了,首先挑事的是外文系,那帮主多来自青岛济南等大城市,细皮嫩肉,哪吃过什么苦?写了许多大字报贴在食堂门口,血泪控诉,把窝头画成碉堡,吃窝头就是攻碉堡,一时应者如云。人在思想上很难达成共识,但在口腹之欲上则是高度一致,大学生和新兵蛋子都知道白面馒头好吃。
  大字报铺天盖地,学校招架不住,只好妥协,食堂由此改制,就像农村大家族分家一样,分了饭票自个儿买着吃,节约归己,多者自付,窝头不受待见,几近绝迹,贫富差别也立现,有钱者每顿一个肉菜,经济困难者还得细水长流。但食堂改制毕竟符合人性,自由随意,皆大欢喜。
  我对曲师的美食记忆不深,唯独记住了曲师的包子,这个大家可能有共识。三班邓管理同学用胶东话大声宣布:“今天中午切(吃)包子!”同学们闻之无不欢欣鼓舞,屁股坐在教室里,心思早飞到伙房了。很多年后李盈同学惟妙惟肖地模仿邓管理的这段话,让我大笑不已,也真激起了我对曲师包子的美好回忆。那包子极大,印象中也不是圆的,像个硕大的饺子,馅里其实肉不多,但油极多(有趣的是,邓管理的胶东话里,“肉”和“油”都念“油”)。刚出笼屉,三百米外即可闻到香味,那时哈喇子就不由自主地下来了,抓上一个迫不及待地一口下去,满腮帮都流满了油,舍不得浪费,用手指挽留着直往嘴里吸吮,那吃相就是再矜持的人也掩饰不住。
  可惜,这样的包子现在再也吃不到了。
  (本文作者为独立学者,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1978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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