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钟爱的“杀马特”装扮难道真的是异类吗
2014年02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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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述:喻 琦(化名)  记录:小 雅
  我今年19岁,来自偏远的农村,和大城市的同龄人相比,我就是个“土包子”、柴火妞。十几岁时我才从电视上知道什么是咖啡,才知道那个戴着眼镜、慈祥微笑的白胡子老头的标志是肯德基,但我从未品尝过这些美味。我现在在济南打工,每天下班要路过一个肯德基店,看着明亮通透的落地玻璃,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可我不敢进去,里面的环境以及消费价格都不属于我。
  我是典型的“农民工二代”,虽说在阡陌纵横、鸡鸣犬吠的氛围中长大,但农活我一点也不会。我们家的田地向来都是爷爷奶奶和母亲弯着腰、顶着烈日辛勤耕种,父亲的农民身份早被“打工者”而取代。农忙时节,父亲回来帮忙收种庄稼,临走时再往母亲手里塞几张豆腐皮一样薄的人民币,然后返回城里的建筑工地、劳务市场之类的地方打工或卖苦力。我的任务就是考大学,将来也能像城市女孩一样,身穿靓丽套装,坐在窗明几净的写字楼里,看着电脑,翻阅文件。空闲时,可以优雅地喝着我向往已久却不知其味的咖啡。这些也是我从电视上看到的,原来工作可以如此轻松,不用像父亲那样永远一身脏兮兮的汗臭味。
  可惜我不是读书的料,勉强拿了个中专文凭。既没高学历也没特长,我还不甘心于农村的现状,唯一改变命运、增加见识的途径就是外出打工。去年六月份,我跟随父亲,重复着他的脚印,来到济南继续实现我们的城市梦。通过父亲的工友介绍,我找到一份美容院前台咨询的工作。我和父亲一样,置身于繁华都市的最底层,拿着微薄的薪水,身穿地摊上廉价的衣服,用的是山寨手机。炎热的夏季,我和父亲坐在路边的大排档,吃上几根肉串,他再喝一杯便宜的扎啤,就算父女俩改善生活了。“土气”是农民在城市最显眼的代名词,也像一道坚实的铜墙铁壁,使我很难融入城里人的世界,因此造就了我的自卑和敏感。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父亲来店里看我。那天,父亲上班的工地突然停电,他没来得及换下浑身溅满水泥、白灰的工作服,骑着自行车给我送来一瓶他亲手做的咸菜。父亲在大厅里站了不到十分钟,简单嘱咐我几句,便扭身匆匆忙忙往回赶。父亲前脚出门,一个员工就拿着拖把、顺着父亲留下的沾满灰尘的鞋印,不停地来回擦。父亲站立过的方寸之地似乎成了“雾霾”重灾区。按说,她擦地很正常,换做我也会这么做,犯不上多想。但此刻她这个举动比某些顾客笑我带有乡音的普通话还让我难堪,如果父亲是身着西装革履的城里人,她会及时去擦地吗?店里每天人来人往,我从未见她如此勤快过。
  “土气”成了我自卑的根源,我害怕像父亲一样,走到哪儿都有嫌弃、看不起的目光黏在身上。因此,我极力摆脱这个标签,渴望用新潮的装扮证明自己是一个城里人。然而物极必反,我喜欢且自认为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的烟熏妆、右耳廓八个亮闪闪的耳环和酷酷的鼻钉唇钉,却成了众人眼中的异类。让我最难过的是,店长当着其他员工的面,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下班穿什么是自己的事,但上班不要打扮成夸张古怪的‘杀马特’。”我这才知道“杀马特”的意思。我很困惑,这样的装扮有什么不好?
  今年春节回老家,为了让自己洋气一点,我特意烫了披肩式的爆炸头,然后染成了金黄色,又用葡萄紫和栗子色做了挑染,斜斜的长刘海压住眉毛。感觉很漂亮的发型,可在候车室我却敏感地捕捉到人们看我时鄙视、嘲讽的眼光。那一瞬间我如芒在背,自己好像一个天外来客。回到家,奶奶拄着拐棍,上下打量我一番说,“好好的妮儿,整得跟《西游记》里的小鬼似的。”
  奶奶的嗔怒让我想起书上的一句话:女孩的青春和干净的皮肤是最好的化妆品。说实话,我也羡慕纯真大方的城里女孩,但我缺乏她们身上那种自信满满的气质,仿佛标新立异、彰显个性化的非主流装扮才能卸掉我身上的“土气”。
  我像一个边缘人物,在鳞次栉比、灯红酒绿的都市中,我是以丑为美的“杀马特”;而身后的故乡,同样用异样的神态排斥我,是他们口中进了城“不学好”的女孩。如今,我迷茫又自卑,不知道该如何提升自己的内涵和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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