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应聘为保洁员,体验他们的辛酸
保洁员快马加鞭的一天
2014年02月2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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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脚踩着梯子,另一只脚踩在窗台上,对保洁员来说,擦玻璃是他们最重要的活之一。   
  面对难缠的雇主,保洁员很纠结,选择了短暂的沉默,趴在窗户上望着远方。
     文/片 本报记者                               
  “昨天干得怎样啊?”上午8点01分,家政公司经理拨通了我的电话询问情况,在我表明“太累了,无法胜任这份工作”时,他提出公司也招聘宣传人员和管理人员,让我考虑一下。这个点打来电话,是因为公司规定7点40全体保洁员报到,最晚8点就领完当天任务出发。
  领到任务后,保洁员们各自骑上电动车飞奔至城市的各个角落,“快”对她们来说再重要不过:骑车快了,便能早到雇主家;干活快了,便能早接下一个活;干活多了,便能多挣钱。然而,“干不好不给钱!”这句话是她们从雇主那里听到最多的话。
  近年来,家政服务业快速发展,随之而来的行业问题也日益凸显。为了零距离了解家政行业从业者这个群体,本报记者应聘成为一家家政公司的保洁员,跟随两位“老”保洁员一起干了一天保洁工作,深深地体会到了他们的辛酸。

  “这活不适合你干!”
  在我打了一圈电话后,10多家家政公司大部分拒绝了我的应聘要求,理由是年前保洁员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不准备招人;还有就是多数家政公司实行外包制,即保洁员不是本公司工作人员,他们自己有专业工具,不隶属于任何一家公司,哪里有活就去哪里干。不过还好,有一家公司让我第二天去“面试”。
  上午10点,到达约定“面试”地点,才知道这家公司是在一个小区里,办公地点是经理自己的房子。
  当我怀着满腔热忱给经理打电话时,一位貌似老板娘的人说:“经理出去了,你明天直接来上班吧。来了给你说说,跟着老保洁员干就行。”就这样,我未经面试便顺利被录取。
  第二天早晨6点半起床,7点半准时到达公司,因为提前一天摸清了路线,算的时间刚刚好。
  到公司后,果然是经理对我进行“培训”,是很实际的说教,告诉我如何使用工具、工作注意事项、工资情况及发放时间等,只用了20分钟,培训就结束了。
  7点50分,正在对我进行培训的经理说:“稍等一下,我给她们安排一下活!”只见四位保洁员,分两组,各自领了写明服务地址的纸条,之后两组麻利儿地领各自的工具——吸尘器、爬梯、塑胶桶等,吸尘器和爬梯是公认的大件,带我的李梅(化名)左手抱着一个大型吸尘器、右手拎着一个约50公分高的油漆桶匆匆下楼。
  我在窗户往楼下望去,两辆电动车,每辆各载一个大件:一辆装上吸尘器外加油漆桶等,一辆装上爬梯外加工具箱等。装的满满当当,给我的感觉是:哪怕再多一件东西都装不下!熟练地装完工具后,她们箭一样的飞出小区,一天的工作就此开始。
  培训结束后,经理吩咐我跟李梅、刘华(化名)一组,我骑上自行车赶往目的地。
  到达雇主家后,刘华安排我拿抹布擦地,在水池洗抹布时,李梅见到我说了第一句话:“这活不适合你干!”
“不是自己家的活,别那么仔细!”
  “一看你就不像干这活的,这活你干不了!”李梅强调几遍,我只好回应:“你能干了,俺咋干不了啊?跟你好好学!”
  之后,她就把这个工作有多脏、甲醛超标、客户要求多严等一系列不好处列出,劝我年纪轻轻找个轻快活。
  在得知我还未生小孩时,她大声地说:“那更不能干了!”她告诉我,在公司干的都已生完小孩,原来有个人,准备要孩子,便提前辞职了。总之,她没有告诉我一点该如何工作,所有的交流都是“劝离”。
  据了解,干保洁这行的,平均年龄三十五六岁但是老板们字里行间流露出对保洁群体年轻化的渴求,其中有一家保洁公司负责人听说我的年龄后,竟然有些激动地说:“来吧,随时欢迎,年轻什么活不能干啊!”
  在得知李梅的特点后,遇到工作上的问题,我就多向刘华请教。她俩各忙各的,很少有语言交流但又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李梅负责用专业工具擦所有房间的玻璃,刘华负责用吸尘器吸所有的尘土包括死角,我被安排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擦卫生间、厨房、卧室,所有有尘土的东西都要擦。
  擦完橱内擦橱外,擦完厨房擦卧室,擦完卧室擦阳台,时而蹲着时而爬梯,一块抹布擦烂好几个洞。
  擦完橱柜等家具,该擦地时,我问刘华:“擦地用什么啊?”她看了看我手里的抹布说:“用那个就行,都用一个!”我心里犯嘀咕:擦餐桌用的布,怎么可以用来擦卫生间的地?
  见我干活慢,半天擦不完一个衣柜,刘华趁雇主不注意悄悄跑过来对我说:“不是自己家的活,别那么仔细!看得见的脏地方擦擦,看不见的不用管,你这么仔细也不多挣钱,多慢啊!”
  说着,刘华打开一个抽屉看了看不脏就没擦,直接关上并对我说:“卧室还有抽屉,去吧!”
上午李梅擦完玻璃后,雇主反映推拉门上方的玻璃不亮,需要重新擦。她习惯性地说:“好,再擦一遍。”当她爬着梯子准备去擦高处的污渍时,雇主连忙说:“你这梯子有防划垫吗?”她回应:“有,有!”雇主还是用手亲自摸了摸,嘴里嘟囔着:“别划伤了地板!”
  不久,返工这种“不幸”便发生在我身上,雇主检查到卧室的衣柜时说:“顶上这些黑的怎么没擦下去啊?”这是刘华偷偷告诉我秘密之前擦的,所以我还是有些自信的,但还是搬梯子爬上去让雇主看着又擦了一遍,“这个地方确实擦不掉。”
  她有些怀疑,但看我连擦了好几下都没擦掉,只好通过了。但她接着指着衣柜的最下方一处黑色字迹说:“擦擦这里,这字怎么没擦掉?”李梅赶紧去擦,“这是油笔写的,擦不掉。”雇主使劲抹了两下说:“那我问问安装衣柜的咋回事。”
  就在我们把所有工具收拾至门外,即将要走的时候,李梅偷偷跟我说:“怎么还不给钱?”按理说干完活该速速给钱。此时,雇主说了句:“我家拖把没了!你们看见了吗?”李梅很平和地说:“什么拖把啊?”雇主回应:“新拖把,还没开封呢!”
  李梅问我们二人是否看到过拖把,我们都摇了摇头。随后,雇主又看了看我们的装备,没有一样新东西和可以窝藏大件的物品,她才死心。
  这时,“难缠”的雇主才把200块钱递给李梅,李梅找给她10块钱。
“干不好不给钱!”
  临近中午12点,终于结束这家的工作,收拾完工具装车后,我以为会休息一下喝口水吃午饭,毕竟三个小时一口水也没喝,加上吸了不少尘土,我的嗓子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令我诧异的是,两位前辈商议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给老板打电话问下一家的地址,她们丝毫不顾灰头土脸的外表,似乎也不觉得累。
  我实在憋不住了,在她们决定出发时,我问了句:“午饭咱怎么吃啊?”李梅头也没抬很自然地回了句:“路上买,边走边吃。”说完,她们飞快地骑上电动车,又箭一样地消失在人群中。
  伴随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加上中途在路边吃了个煎饼果子,下午两点多我赶到开发区新雇主家,刚出电梯,一股十分刺鼻的油漆味迎面扑来!不用问了,敞着门的这家便是目的地。
  味太浓,刚开始几次想吐,走远换了几次空气,努力冲进去。这时,两位前辈正在卧室窃窃私语:“这活太难干了,三天也弄不完这些白点!”我这才注意到窗户上刷的枣红色油漆沾上了一层小白点。李梅接着问我:“你看好干吗?”我没干过自然不知道,还是迎合了下:“不大好干吧?”她们仿佛找到同盟,于是和我一起讨论起来。
  商议完,找来雇主商议能否不擦白点。李梅说:“这白点太多了,每个窗户都有这么多,使劲大了怕把红漆弄掉,使劲小了擦不下来。”雇主气势汹汹地说:“怎么能不擦白点啊?小细节不弄干净找你们干嘛?大面上的活谁不会干啊?”说完转头要走,接着补充了两句:“我交钱你干活,理所当然!干不好不给钱!”
  最后李梅只好给经理打电话,经理说可以商议加钱,李梅把清理难度、大约用时及客户难缠度讲述完后,经理最后说:“这家,不用干了。”
  收拾东西间隙,两位前辈不住抱怨:“咱咋这么倒霉呢?又少挣钱了!”
“养老保险,整个家政行业都不给买!”
  收拾完东西,要离开时,李梅疑惑地问:“你这车子能赶路吗?”我知道她觉得我的自行车对这个行业来说挺业余。这时我恳请她等等我一起赶路:“我快点骑,不耽误你很多时间。”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一路上,李梅告诉我,工资是收取雇主保洁费后与公司五五分,随着工作年限与熟练程度的积累,分成比例会提高至六四分、七三分。保洁费的收取,按房间面积与是否新装修而定,新装修房按2元/平方米收取;入住房按2.5元/平方米。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入住房不常住,这时也会在2.5元/平方米的基础上适当降价;有的新房打扫难度大,也会在2元/平方米的基础上涨价。
  李梅介绍,一般情况一天接两个活,一月挣2000多,老家政员干活快、技能熟练的可以挣到3000多。公司不会拖欠工资,都是每月1日发。
  问起是否签订劳动合同,她迟疑地说:“啊?合同?没签!”
  我早上“培训”时,经理说过半年后可以给签劳动合同。我问了一下李梅,她已经工作一年以上,根本没签合同,更不用说给买保险了。
  问起人身意外险,她边摇头边看着我说:“没有!”
  这时上午在雇主家发生的惊险瞬间历历在目——李梅一脚在里一脚在外,蹲着擦阳台的外窗玻璃;刘华迅速爬梯擦阳台顶上的污渍;我被教会把油漆桶翻过来底朝天踩底擦衣柜……怕踩油漆桶危险我问了多遍:“这个能踩吗?底不会掉下来吧?踩坏了怎么办?”刘华就一句话:“踩就行,俺们都这样!”
  记得我应聘时,其中一家连锁家政公司这样回应:“签合同,必须的!人身意外险根据个人意愿而定;养老保险,整个家政行业都不给买!”
  对此,聊城市商务局商贸服务科高科长回应说,目前家政市场管理有一定难度,家政公司多但真正注册的很少,由于这个行业人员流动性大,人身意外保险很难保证,目前人身意外险是一年一百元,根据公司情况和个人意愿,二者共同承担。
  李梅突然提出要先走,着急去公司交工具、交钱,打断了我的思绪。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又一次感受到电动车对这个行业的重要性。
□编后
保洁行业尚需规范,但对保洁员应多理解

  本报记者当了一天保洁员,绝不是为了揭黑、挑刺,而是想零距离了解这个行业,更好地促进行业规范发展。
  当然,仅仅通过一天的体验,可能对保洁行业的了解并不深,但是也发现了一些不规范之处,比如公司不给保洁员签合同、买保险,比如部分保洁员不太负责任等,这些地方有待相关部门进行规范,保护保洁员的利益,也保护消费者权益。
  但是,这一行业鲜见年轻人身影,保洁员大都是文化程度不高的中年人,他们挣的是辛苦钱。“革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希望保洁员首先自己不要觉得低人一等,雇主们也要对保洁员多一些善意和理解,不要故意找茬,更不要伤害他们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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