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新加坡梨
2014年04月0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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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京溪

  那年,一位新加坡商人,租赁了我们村子南的600亩土地,种植了一大片梨园。入春的一天,在梨园打工的三妹,来到母亲家,她带回了一棵1米多高的梨树苗。不等三妹动手,母亲就急火火地找出一把铁锨,在院子东侧的一块空地上,掘土挖坑。坑挖好了,母亲又铲来几锨土杂肥,撂进坑底,把树苗栽上,灌足了水。
  春去秋来,叶生叶落。转眼间,梨树已经三周岁了,树干高过了屋檐,枝条伸展到了屋顶。一次我回老家看望母亲,白花花的梨花开了一树,在陈旧的老屋的映衬下,白得晃眼。芬芳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润彻了五脏六腑。花香引来十几只蜂蝶,在花枝间飞来飞去,听着嗡翁的欢鸣声,让人心情舒爽畅快。
  我每回家一次,就能看出梨果又大了一圈儿。有次回家时,见满树的梨,个个都比拳头大,像是约好了似的,一齐使劲儿,坠弯了枝头。它们是在炫耀果实的丰硕吗?不,应该是向养育了它的母亲致谢吧!
  年过古稀的母亲,腿脚已经有些不利索,但她还是踩着小板凳,站在树下,摘下一个梨让我尝尝。看到母亲弯弯的脊背,也像被果实压弯的树枝,扣向大地,我嚼着梨,感觉中更多的是苦涩。梨树被压弯了的枝头,在梨子收获后,还能挺直。可母亲送我们一个个走出村庄,进了城,她那被生活累弯的脊背,却再也不能复直了啊!
  入冬前的一个星期天,母亲进城来了。刚一进门儿,母亲就打开布兜,拿出十多个梨,招呼我儿子:“浩浩,这是奶奶自己种的新加坡梨,没打药,快尝尝。”我拿起一个,削了皮儿递给儿子。儿子贪婪地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吃完后说:“这梨甜,像冰糖味儿,还没有渣子。”母亲不眨眼儿地瞅着我儿子把梨吃完,脸上始终洋溢着慈祥幸福的微笑。
  “你也吃吧。”母亲拿起一个梨对我说。我知道,母亲的胃肠不大好,不能吃凉的食物。我不好当着母亲的面儿吃,就推说给孩子留着。怕母亲寻思多了,我就宽母亲的心说:“给梨削皮儿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小的时候,您拿着我们肯定比这还要好。”母亲一笑,说:“我知道,我明白。现如今孩子少,谁还不拿着娇贵。我拉扯你们兄弟、姊妹七个的时候,可没有什么好吃的。”
  妻在做饭。我拿起刚带回家的一张报纸,看见上面有著名诗人桑恒昌的一首短诗《如果母亲是鱼》:如果母亲是鱼/她会剥下/所有带血的鳞片/为儿女,做衣裳……才读了一小段儿,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自从母亲2009年过世后,我家的老屋就空着了。这棵梨树,便成了我们兄弟姊妹思念母亲的寄托。见到梨树,就感觉像是母亲在院子里迎接我们回家一样。按说,梨树的寿命是能活到一百岁的。可它还不到二十岁,去年在一场罕见的涝灾中随我母亲而去了。我坚信,来年梨树定能生出新芽儿,就像是我们对母亲的思念,一天天疯长起来。母亲的魂灵,一定能闻到梨树开花的满院芬芳,触摸到那沉甸甸的、压弯枝头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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